每年大昭皇帝秋狝皆声势浩大,今年也不例外。
凡三品以上大员,除需值守京中的,皆陪王伴驾而行。
一同前往的当然还有勋贵公子、女眷,番邦以及各封地郡王留于京中的质子。当然,此次铭金国的大王子班达与公主卓雅也在邀请之列。
出行前一日,珑玥再次跑去御马厩看她的“兔爷儿”,马儿受伤这些时日来,她几乎是每隔两日便来瞧上一瞧。今儿个,在与兽医确认它已完好,明日可以随她往东岭围场去后,又给了它两块桂花饴糖,高高兴兴的回了惊蛰殿。
浣玉几人早已按照惯例,将一应物什备好。恐围场早晚天寒,特特将白狐狸毛里子的斗篷与兜帽寻了出来。
珑玥进得门来,便见她几人如搬家似的拾掇了几大箱子东西,不由得乐了起来。
晚间,太后身边的雁容嬷嬷还跑来一趟,送来了一张白虎皮的毯子。
珑玥看着这毯子微皱了下眉,白虎皮在大昭国极为珍贵,整个儿宫中也只有三张,一张铺在皇帝爹勤政殿中议政厅的龙椅上,一张铺在皇后娘东暖阁的贵妃榻上,还有一张自然是在太后奶奶那里。不过,此时却送到了自己手中。
就听雁容嬷嬷道:“太后怕那围场天寒,虽有行宫,可真正围猎起来却也是要住在帐篷之中的。公主幼时落水落下了寒症,那东岭围场又在山林之中,太后听闻这白虎皮可自己生热,驱寒气,特命我寻了来制成了毯子,让公主一定要带着方好!”
珑玥双手接过,微笑道:“有劳嬷嬷跑这一趟,烦请嬷嬷替我谢谢皇奶奶的疼爱,今儿个天晚了,我便不去叨扰她老人家歇息了,待自围场回来再去亲自谢谢皇奶奶!”
而后望了涤翠一眼,便见她捧了一只锦盒过来,珑玥再道:“这是西双蛮夷进贡的普洱茶,据说这茶性温,常食之可养胃、护胃,听闻嬷嬷有胃寒之症,若不嫌弃便拿去尝尝这味道可还顺口?”
雁容嬷嬷跟在太后身边几十年,何珠宝首饰、银两皆不缺少,珑玥自不会拿她那些子小金猪、小金桃来打眼,而这番邦蛮夷进贡之物对雁容嬷嬷来说倒是稀罕几分。
“劳公主惦记着老奴,老奴便厚着脸皮收下了!”雁容嬷嬷双手接过锦盒,轻笑着告退。
自心中又将珑玥夸奖一番:怪道皇上、太后都将九公主当心尖子,这也要有可人疼的地界儿才是。这九公主会疼人,谁人对她三分好,她必还之五分真。连她这老奴的事儿也能记于心中。
送走了雁容嬷嬷,珑玥捧着白虎皮的毯子,将头扎于其中拱了几拱,嘴角一抽一抽的偷笑。这白虎皮的功效也被传得过于神奇,还能自行生热了。这东西一但太过珍贵,往往便会被人们冠以神秘色彩。
但是,皇奶奶疼孙女的一片拳拳之心,却真真令她窝心。有人疼的感觉真的太好了!珑玥抱着白虎皮毯子于跋步床上滚了几滚,便被璎珞姑姑拉起来洗漱了。
翌日一早,还在半梦半醒间的珑玥就被挖出了被窝,扶上了马车。昨晚太过兴奋,天蒙蒙亮了,她方有睡意。因此只睡了不足一柱香的工夫便被叫了起来。说来,这还是她头一回跟着皇帝爹去围场呢!以前皆因皇奶奶说她年纪小,那山林子里又寒气重,好容易调理好的身子,恐再将寒症招了回来,便一直留她在宫里陪着自己了。前年好不容易赶上一回皇奶奶去普陀山还愿未归,想着这回可以同往了罢!结果她还病了。
今年也不知为何,皇奶奶却是不拦着了。
此一行人数众多,有不少官员及其家眷已提早一天往东岭行宫候驾。然而,伴顺启帝同行之人,还是声势浩大。
两百金吾卫骑高头大马于前面开道,顺启帝与瑾皇后同乘龙辇,其后是四皇子默王之母,吴妃的鸾驾。大皇子之母,齐妃如今每日里与太后一样吃斋念佛,此次秋狝必是不会跟来。妍妃已被圈禁于冷宫,卢妃自当年于东宫之时被害的小产,便一直身子羸弱,也不便同往。其余连妃位皆不是的嫔、昭仪、美人,更入不得皇上的眼。
当然,这许多年来,顺启帝心里也只揣着瑾皇后这个给他生了两个得意儿子,与一个宝贝女儿的结发之妻了。
若不是有四皇子默王时不常的于他眼前晃一晃,怕是连吴妃这个人他也要忘记了。
人皆道皇家无情,这顺启帝对待他这些妾氏与庶出子女也着实有些凉薄。然而,珑玥还是很喜欢她家皇帝爹爹的这份凉薄的。因为,不论凉也好,薄也罢,皆不是对自己。珑玥从来不否认她的自私,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如若哪个嫔妃有争宠的心思,只管放马过来,她皇后娘接招便是!
她生于宫中,长于宫中这十几年,不是没见过有手段,想争宠的,却都被她家皇后娘四两拨千斤,不声不响的便给灭了。珑玥曾于心中感叹:原来这便是“谈笑间樯橹飞灰湮灭”啊!
坐于龙辇上,珑玥靠在皇后娘身上,头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早起,她本想与八姐姐同车的,结果迷迷糊糊的却被皇帝爹招进了龙辇中。
这龙辇就如一个小包厢,容四五个人躺着睡觉绝无问题。
瑾皇后见她困得没魂儿似的,心中不免轻笑,与顺启帝道:“这丫头成日里说自己大了,大了,如今看来却还是小孩子心性儿,一说去围场,昨儿个竟是兴奋地半夜未睡!”
顺启帝也笑,捏了捏珑玥的鼻尖,自身后取了毯子,给她搭上,而后再将其揽入了自己的怀中。
珑玥微微睁开一只眼睛瞅了瞅,见到自己从皇后娘身上转而靠在了皇帝爹身上,只晃着小脑袋拱了拱。于顺启帝身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唇边噙笑,安心睡去,心中闪过最后一个念头:爹痛娘爱的感觉真好!
大队人马行了半日,来至一家驿馆前停了一来。之前应是有金吾卫来打过前站,此驿馆早已被兵士禁严,馆内除驿官儿以外,别无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