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勇的书房前栽着一小片竹林。
风来,竹叶便沙沙而动,发出令人安心下来的声响。
秦如一坐到白勇的对面,直奔主题,“什么事?”
白勇不慌不忙地抽出一幅画,在秦如一的面前展开,娴熟地介绍道:“你觉得乾坤庄班家的闺女怎么样?她也说过属意于你,还托我来问呢。乾坤庄与八方庄结为秦晋之好,于你也有所裨益,考虑考虑?”
秦如一面无表情,起身就向外走。
白勇连忙拉住他,“玩笑一句罢了。说正事,说正事。”
待到秦如一重新入座,白勇才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沉声道:“黑花庄与地煞教确有勾结。近几个月地煞教的人频繁出入黑花庄,不知在谋划些什么。”
秦如一沉思片刻,问道:“有谁?”
白勇答道:“瞧清楚的有沙鸢和浮拓。”
他顿了顿,慢慢说道:“听闻当年八方庄的事……他们也在。”
秦如一垂眸不言,表情平静,但白勇还是看到了他紧握在剑鞘上,几近发白的手。
白勇与秦子真是老相识。
他年少时不甘平庸,憧憬那些侠客的意气风发,便拜入了台州的一个小门小派。
呆在这种门派基本上就是在虚度光阴,一群人做着梦混日子罢了。
几年下来,白勇除了挥拳和抬腿,什么武功都没学会。
后来,门派难以为继,便遣散了门下的弟子。
白勇仍旧存有想当侠客的念头,但又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机缘巧合下,他见到了前来台州访友的秦子真。
当时他去酒馆想要借酒消愁,然而不知为何,那天晚上跑来买醉的人尤其多,小小的酒馆除了秦子真那一桌之外,就没有空的位置。
店小二无奈,便与秦子真商议着能不能与白勇同桌。
秦子真欣然应允,眉目含笑,温和道:“独自饮酒委实寂寞,兄台来的正好。”
那时的秦子真也不过是二十刚出头的年纪,一身玄衣却不觉他冷漠,反而如同徐徐吹拂的春风,令人见之心安。
他的腰间别着两把长剑,剑鞘一黑一白,纹路并在一起就是朵并蒂莲,看着极是别致。
白勇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听说过这种样式的剑鞘,但他向来不太在意江湖上的传言,大多听过就忘,所以绞尽脑汁也没有想起来,只知道秦子真应当会是个颇有名气的剑客。
两人起初只是闲聊,后来酒过三巡,白勇心里不甘,便有的没的说了一通。
他记得酒劲上来,自己还丢脸地在酒馆里喊着要扬名江湖。
秦子真不见酒意,轻饮杯中浊酒,安静地听着,也不笑他异想天开。
第二天,秦子真便带着处在宿醉中的白勇去了青花庄,推荐他拜入老庄主的门下。
他看到老庄主笑吟吟的脸,吓得酒都醒了,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秦子真便在一旁悄声说道:“你可以叫师父了。”
白勇经此提醒赶忙跪了下来,磕磕巴巴说道:“师,师父在上,请,请受弟子一拜。”
老庄主轻点了头,说了一句,“根骨不错。望你能勤恳练武,磊落为人。”
白勇拜了礼,便算是入了青花庄。
秦子真与老庄主是忘年之交,自然也有许多话要说。
白勇随着青花庄的人去熟悉了庄内的道路,又领了习武时要穿的衣裳。
待到一切完了,他便守在花园小路中,等着秦子真。
秦子真暂居于青花庄,这条小路是他的必经之地。
白勇见到了秦子真,便问他,“你为何要帮我?”
秦子真想了想,笑着道:“你资质不错,如今习武还不算晚。只是心不定,有些浮躁,很容易走上歪路。青花庄最适合你。既然想在江湖扬名,自然还是善名才好。”
白勇知晓,许多事于秦子真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他或许都不记得自己帮过什么。
他终日潜心习武,成为了老庄主门下最为得力的弟子,也终于觉得自己有能力去报答秦子真的那份恩情。
然而命数实在无常。
秦子真惨死,青花庄也分裂成了如今的样子。
他虽然有了个庄主之位,却仍旧觉得自己一事无成。
白勇眼神晦暗,问秦如一,“你打算如何?”
秦如一不答,只是垂头思索。
白勇便无奈地说道:“你若是需要青……”
他顿了一下,改口道:“你若是有需要白花庄的地方,尽管同我开口就是。”
秦如一的眉眼与秦子真有几分相似,但性子却差了许多。
白勇记得自己曾见过六岁时的秦如一。
那时他虽然有些木讷,但会笑也会哭,讨厌什么喜欢什么都会明确地表达出来。
不像现在,总是摆着同样的表情,让人看不穿在想什么。
秦如一问白勇,“正事就这些?”
白勇点头道:“就这些。我觉得……关于秦护的流言,应当是真的。”
秦如一平淡道:“他已不姓秦。”
“是我口误了。应是姓姜才对。”白勇揉着眉心,“他已不是你们八方庄的人了。”
姜护便是如今黑花庄的庄主。
他曾是孤儿,被秦子真带回八方庄,冠上秦姓,成了八方庄门下的弟子。
八年前的那场浩劫,他幸免于难,却悄声无息地离开了八方庄。
后来不知怎的,他娶了老庄主的养女,并将姓氏改作姜,入赘到了青花庄。
那养女是老庄主手下得力干将的女儿。
后来那人死了,老庄主便将她领养在自己名下,待她如同亲生。
本来老庄主是不同意这场婚事的,但经不住她苦苦哀求,便勉强应了下来。
结果老庄主死后,姜护便以老庄主膝下无子,而他入赘姜家,算是半子为由,想要继承青花庄的庄主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