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文心的身形小幅度地晃了一下。
十万……十万啊!
一万的十倍,却有着比一万块多出成千上百倍的诱惑力,能让她现在无数生存的问题迎刃而解的十万!
只要轻巧地一唱就能轻松到她手上。
然而在这十万元的背面则是另一个听起来残酷得有些令人心惊的惩罚——唱不好就得贡献出她的舌头。
巨大的诱惑让她一下子又变得犹豫。
她蹲下身沉重地拾起滚落在地上的话筒,接着慢慢把它放回桌上一边勉强地扯起僵硬的笑容:“您们真会开玩笑,哈哈。刚刚唱得不好真的很抱歉。”
被称作“陈总”的男人不开心了,陷在沙发里点燃根烟:“我们在开玩笑?要不要我一个电话马上叫我守在外面的兄弟进来让你看看什么叫开玩笑?”他自在地吐出烟圈用烟屁股指指纪文心,“小妹,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纪文心正将话筒放回桌上,听到这话手上动作停顿了一下。她又想起昨晚在包厢里窥见的血淋淋一幕,握住话筒的手怎样都松不开了。
摆在她面前的选项似乎只有继续唱下去这一个。否则她怕——她怕他们真的会动手。
纪文心心里很清楚,此时此刻的她不过是眼前这群人逗弄玩乐的对象,她挣扎瑟缩的反应落在他们眼中不过就是一群人取笑愉悦的道具。
但她现在没有怜悯自己处境的空闲。她想即使如此即使充满风险她还是对虚无的十万块充满渴望的。
蓦地,她的手被捉住了。她垂眸看去见是段迟的手正按着她的,大掌温暖带着薄茧,顺着修长的手指往上看能看到他有力的手腕匀称的小臂,以及被稍稍挽起的衬衫衣袖。
她忽然就感到有些心寒。
心寒段迟的毫不留情,心寒他与房间内的其他人一样,对卑微之人随意嘲弄——
根本就是与前世差了十万八千里的性格态度,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想至此,她心中连最后一点希望火光也被浇灭了。
覆在她手背上的手掌触感还是熟悉的温热,前世拿惯了手术刀与签字笔的手有些许薄茧,这一世也有。只是她深信这一世的段迟再也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医生了。
纪文心保持着弯腰的动作,双眼看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清晰又压抑地回答:“那就请让我再试一次——”
伴随她声音响起的同时包厢门也传来一阵叩门声,“咚”“咚”“咚”三下急促有力。
段迟收回手懒洋洋地靠坐回沙发。
接着一队人从门外鱼贯而入。带头的是店面负责经理周拉多,也就是毛毛,他身后跟着后几个花枝招展的莺莺燕燕。
毛毛见到纪文心半弯腰的样子一开始稍稍愣了下,随后立即反应过来,走上前来弯腰说道:“陈总!之前说好的姑娘我都给挑来啦!让她们给解解闷!”一张瘦不拉几的面皮却是堆满了笑对着段迟,说话时连话音里都是笑意。
毛毛一边说话一边手已经拍上了纪文心的脖子:“这丫头刚来,不懂事,不懂事!多有得罪了!”转头又对纪文心扮出一副凶相,“就说刚刚你领班到处都找不到你!原来在这里磨蹭!”
纪文心被骂得缩了下脑袋,然后被拉着就要站起身来。只不过起身前她还是略带犹疑地向段迟问了句:“那十万块……”
毛毛拉着她起身的动作在这句话说出口后顿了顿。
段迟也嘴角带笑地又凑近她:“十万?”
他见她黑白分明的眼底透着毫不掩饰的焦虑与渴望,让他感到厌恶。
他随手捞起桌上一个盛着酒的杯子,接着抬手,手腕翻转,玻璃杯中的酒便向前挥了出去。
就在纪文心一眨眼的片刻,一阵带着酒气的湿冷凉意已经迎面浇上了她的脸庞——段迟把酒杯里的酒液尽数泼在了她脸上。
兜头兜脸,凉彻心底。暗色的液体打湿了她的额发面颊,带着辣意的水珠顺着睫毛头发滴落。
“改天再玩吧。”
她听到段迟悠扬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
待她同毛毛一起退出房间的时候酒气与辣意已经呛得她泪眼迷蒙。
而在她刚刚退出来的包厢内,唤作陈总的人正一手搭上段迟的肩膀笑嘻嘻问他:“段哥今晚怎么跟个服务员这么过不去?看上了?”
段迟抿了一口酒才沉沉开口:“没什么。就是看她的样子挺碍眼的。”
烈酒入深喉,灼烧得喉管一阵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