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皇帝话说得信心满满,但顾云羡仍然心存疑惑。
她实想不出他能找出什么样好地方来,能让她甘愿冒着被百官纠核风险。
马车下了茂山,一路朝西驶去。
顾云羡一直靠他怀中,两人轻声细语地说着话。皇帝今日心情十分好,捏着她头发用发梢她脸颊上滑来滑去,好像觉得这很有趣。
顾云羡被弄得发痒,嗔怪地打开他手,“别闹!”
她语气里带着慵懒风情,不仅没让他安分下来,反而撩拨得他心头一动。
马车此时开始上坡,顾云羡眉头微蹙,“这是要去哪里?”
皇帝扬唇一笑,“你自己看啊。”
她撑着他胸口一下子坐起来。力道略大,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你轻点!”
她懒得理他,凑到窗边便掀开了车帘。
入目所见,芳草萋萋,青山古道,隐隐能听到远处道观传来钟声。
“这里是……西山?”她回头看向皇帝,“您带我来西山?”
皇帝一笑,“看你这样子,以前来过西山?”
“家母信道,刚来煜都时曾专程到西山参拜。”顾云羡道,“臣妾也就陪着一起来了。”
所谓西山,乃是煜都附近有名道教之山。山上修筑有西山道观,是皇室中人修道佳去处。因着这,普通百姓提到西山,不仅会想到清静无为道君,会想到尊贵威严贵胄。
然而百姓们不知道是,这些修道皇室中人并非全都是自愿。天家向来如此,注重颜面,偶尔有宗室犯了错也不好明着惩戒,便将他们打发到这里来。譬如当年中宗皇帝妹妹繁阳长公主就曾被罚于此地修道,为贞淑皇后祈福。
顾云羡还记得,自己被废了之后,也曾有人提议过赶她去修道,却被景馥姝给阻止了。
顾云羡明白,要了自己命才是景馥姝目,她怎么会给她一个道观苟且偷生机会?不过也幸好她这么做了,不然自己又岂会有今日重活一遭、夺回一切机会?
道君果然是把一切都看得明明白白。
马车忽然停下,吕川外面打开车门,说了声:“陛下,到了。”
到了?
皇帝恩了一声,率先下车,然后站门口,把手递给顾云羡,“来。”
她顺势把手放他掌心,正打算借助他力气踩到马凳子上去,却忽然被他拦腰抱住。
她一愣,尚未反应过来,他已把她稳稳地放了地上。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有些不解。
他回以一个促狭笑容,压低了声音,“朕怕你再摔了……”
这个人!顾云羡咬牙。他不取笑她就不舒服是吗!
不想接他这个茬,她别过头,四下打量。却见他们所地方,正是西山山路主干道,附近既无凉亭房屋,也没什么特别景色。
为何会这里停下?
仿佛知晓她疑惑,皇帝拉着她手,柔声道:“跟我来。”
说罢,牵着她顺着山路旁小石梯蜿蜒而下,离开了大路。
越往前走越偏僻,见到景色也越来越奇怪。嶙峋怪石,粗得要十几个人牵手才能抱住参天古树,还有羽毛鲜艳鸟儿,三五成群,枝桠上叽叽喳喳地欢叫。
顾云羡看得目不暇接,忍不住发出轻叹,“没想到西山之上,居然还有这样美景。臣妾以前连听都没听过。”
皇帝淡笑道:“‘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于险远。’寻常人来西山都只知道走大路,又岂会发现这里景色?”
这话说得有理。顾云羡点头表示认同,并客观地摆正了自己位置:她就是他口中所说“只知道走大路”那种人。
忽又想到一事,“那些鸟儿们怎么还这里?不用南迁么?”
“要。”皇帝道,“再过一阵它们就要飞走了。所以朕今日特意赶它们离开前带你过来。来,往这边走。”
前面道路越来越狭窄,顾云羡不得不时刻提防脚下,以免自己再摔一次。
皇帝见她如临大敌神情,眼中闪过笑意,多加了几分力气握住了她手。
转过一条弯,眼前豁然开朗,铺面而来是带着水汽凉风。
一块宽阔平地上开满了各色野花,红白粉绿,交相辉映。碗口大花朵迎风摇摆,仔细一看,当中居然多是菊花,各种颜色应有有,甚至包括名贵绿菊。除此之外,还有部分月季。菊花和月季本不是同一月开放,然而山中气候古怪,这样情况也很常见。这些分属不同时节花朵混一起,远远望去,仿佛这里铺了一层一幅富贵锦绣地衣。
花毯之后,远一点地方,是一条清亮小溪。小溪头,银色瀑布飞流直下,撞击上光滑大石,发出震颤人心声音。
这场景,仿佛银河坠落人间花海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