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婆看容连城不答话便又问一句,容连城咆哮起来:“孩子,保孩子,我要孩子!”他最怒的就是眼前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怪不到任何人。
就算他不想面对,就算是他想给自己找个借口,但是就是他当时用力推了一把翠绢,才有了他现在要做得选择:要大人,还是要孩子。
是,当时想起了和红锦的过去;但是却不能因此把一切推到红锦的头上的去,因为他没有办法开口说:他怎么有脸说,说出来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所以当他听到稳婆问他保大人还是保孩子时,他惊、怒,这两种情绪几乎把他撑爆了:为了翠绢肚子里的孩子,他落得众叛亲离,可是呢到头来他却自己伸手把翠绢推倒在地上,眼看孩子就要不保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让人难受的,他真得想一头撞死不要活在世上丢人现眼。
稳婆被他吼得吓了一跳:“真、真要保孩子?”她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因为保大人那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可是连孩子一块保的话倒是十拿九稳会来一尸两命。
“保孩子!”容连城的一双眼睛瞪得极大,狠狠的盯着稳婆:“我做事还需要你来教我吗?”
稳婆不敢再说一个字,吓得回身“咣当”关上门,又颤着双手把门栓上;太吓人了,她如果再问一句话,那个容家大少爷说不定会把她活吞下去。
回身她看向床上的人,翠绢一脸苍白的躺在床上,发丝凌乱不堪,她的一双眼睛无神到了极点,里面仿佛没有了一丝的生气。
“那个,我按你说得问了;”稳婆看她的样子咽了一口口水才道:“你和孩子都好,没有什么的。”稳婆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翠绢的眼珠动了动,看向稳婆:“大娘多大年岁了?”
“五十有六了。”稳婆很奇怪翠绢为什么会问她这个。
“大娘有几个孩子?”
“六个,五个儿子一个女儿。”稳婆提到这个就乐:“所以接生什么的都喜欢叫我去,想借我的福气啊。”
“是啊,大娘真是好福气。”翠绢合了合眼睛,却发现自己眼中根本没有泪水:“不像我这般命苦。”当她听到那一声巨吼要孩子时,她感觉自己真得不如死掉的好。
她原本没有想过要试一试容连城,但是今天她几次三番看到容连城被凤红锦扫了脸面、生出怒意来后,好像还有一丝情意不断似的;尤其是她在容家大门外被容连城亲手推倒在地上时,她猜想容连城很有可能是想去拦下凤红锦。
在凤红锦指着他鼻子骂了以后,在凤红锦夺了他容家那么多的家业以后,在凤红锦弄得他在容家众叛亲离以后,在凤红锦让他兄弟几乎反目以后,在凤红锦拿着和离书带着容家的银子、家业踏出了容家大门的时候,他居然要去拦下她?!
翠绢的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她在容连城的心中算什么?那些容连城对她说过的报怨、对凤红锦的不满,都算是什么——虽然是酒后,可是酒后吐真言啊。
她心中生出根刺来,忍不住就买通稳婆试一试,然后就试出了容连城的那一句大吼:她的心粉碎粉碎的——那个温柔注视着她的男人,那个答应会娶她的男人,根本对她的生死不屑一顾。
稳婆看翠绢的样子劝了一句:“男人啊,就那么回事儿;在他们眼中当然是子孙香火更重要,你也看开些不要太在意了;一会儿他在外面得知你们母子保住了,定会心中生愧,到时想来会好好对你;过日子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
翠绢点点头:“我知道,大娘不说我也是知道的。”她没有再开口说话,好像是睡着了。
稳婆看看就坐到一旁也不说什么了,反正她也不识得翠绢,劝上两句就算是尽到了心,自然也就不会再把此事放在心上;再者,她活了这么多年岁,眼前的事情并不能让她有多么动容——生了女儿就被婆家在临盆当天就赶出门的都有,这个算不得什么。
屋里静悄悄的,可是屋外却急坏了容连城了,他不知道翠绢母子能不能平安无事:担心是有的,还有就是万一翠绢母子出事后,他要如何面对容家的人、以及凤红锦;只要想到会有很多人背后嘲笑他,他就根本坐不住。
死死的盯着那扇门,他的目光就好像要把那门生生的盯出个窟窿来,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道:母子平安,母子平安,母子都要平平安安的。
因为太过紧张他的脸上、手掌全是汗不说,衣衫也被汗水湿透了;他盼着那稳婆再出来,却又怕那个稳婆再出来。
他的耳中听到的唯一声响就是他的心跳,他的脸色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的变白,两只手也紧紧的握起,目光变得越来越凶狠;这种折磨让他快要疯掉了,就在他要上前拍门喝问时,大夫过来了。
因为时间太长了,那个妇人虽然动了胎气落红,但是他已经用过银针,甚至因为来人是容大公子,所以他都动用了医馆里最珍贵的药救治:当时妇人有些危险,但是在他用过药后,也只是让稳婆看着而已,想想早应该无碍了才对。
看到容连城那一脸的狰狞把大夫吓了一跳:“大公子你不要太担心了,夫人不会有事的。”
容连城闻言看看大夫正想开口,那门此时打开稳婆走了出来;他再也顾不得大夫,奔过地就抓住了稳婆的衣领:“孩子是不是保住了,是不是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