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内心深处,其实一直没有将自己当成副帅,而是来帮杨璟打仗,为自己的兄弟正名,仅此而已。
也正因为自身定位还模糊,是以他对贾似道始终有些敬畏,毕竟对方可是权倾朝野的国舅爷,当初他张长陵的兄弟们,可不就是因为这些文官的争权夺利,才在战场上成了牺牲品么?
可杨璟的离开,让他得到了当家作主的机会,逼得他不得不自己拿主意,他终于找回了以前那种状态!
即便他不是李准几个那等经常查案的人,也该知道这是极其拙劣的模仿作案,其目的不过是想要坐实隔离营的奇案,凶手就是恶蛟罢了。
虽然陵的营房与贾似道的营房离得很远,但从起火到灭火,如此闹哄哄的一阵,他竟然听不到半点动静!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贾似道并不像张扬这件事情,火都烧成这样了,他还遮遮掩掩,所为哪般?
再者,他的身上虽然全是泥泞和狼藉,可胡须却整齐干净,是否可以说明,这只是他自导自演?
这些个军士虽然也被烧死,但皮开肉绽,并非像隔离营里头的死者那般,部分被烧成灰烬。
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凶手是如何做到的,因为他们只是拙劣的模仿!
真正让张长陵愤怒,让他想要掌控主权的,是地上那十几具尸体!
为了达到排挤和架空杨璟,为了斩杀恶蛟,为了夺回自己的威望,贾似道自导自演这处走火的事件也便罢了,竟然还使得十几名军士被烧死!
这是张长陵如何都无法容忍的!
他可以为了严肃军纪而杀人示众,借此立威,以儆效尤,但也是因为有人破坏军纪,照着军法来处置,是那些人该死,而绝不是因为个人权谋,让这些军士当成枉死的牺牲品,这和他当年那些枉死的弟兄们,又有何区别!
再者,若是突发起火,旁边又怎么可能准备好了水龙,而且救火的军士们竟然一个个提着水桶!
所有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张长陵终于不再六神无主,贾似道的强势,反而激发了他内心的不屈和傲气,他本就是个毫无畏惧的英雄汉,即便当了十几年屠夫,即便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即便刚开始进入军伍还有些不适应。
碰到突发状况也出现了一些小慌乱,最后还需要葛长庚的帮助,才抖擞了精神。
但从这一刻开始,他终于恢复了当年的智勇,那隐藏了十几年的锋芒,终于再度得到了释放!
面对贾似道的愤怒,张长陵反而镇定自若,心中再无忌惮,脸上再无卑微,朝贾似道冷漠地回道。
“督军大人如此肯定是恶蛟所为,可有证据?没有证据,莫不成还要冲击主帅中军大营不成!”
“证据?这就是证据!”
贾似道一向看不起文官,早先与蒙古人议和,都由他出面,当年向金国人缴纳的岁币和物资,而后又转给蒙古人,这些花钱消灾的事情,都是他在做。
他可没见到大宋的军人何时能够如此硬气,早在北宋年间,便是大英雄狄青当了枢密使,也被文官们排挤得无所适从,在官场上郁郁不得志,最终竟然压抑至死,更何况张长陵这么一个背黑锅的货色!
贾似道指着地上那些被烧死的军士尸体,有些气急败坏地怒骂道。
然而张长陵却只是冷哼一声道:“且不说隔离营那边的案子还没查清楚,即便隔离营那边是恶蛟所为,此处的状况完全不同,便是瞎子傻子都知道不对头,督军不会看不出来吧?还是说督军想要凭着一面之词,就要到主帅那里去讨要说法?”
若是往常,张长陵根本不需要反驳和阻拦,直接让他去找杨璟就成了,毕竟杨璟说过,贾似道和朝廷方面,都交给他杨璟,张长陵只需带好兵就成。
可如今杨璟已经私自离营,若让贾似道带人到中军大帐去,势必会发现杨璟已经不见了!
贾似道也是个奸诈精明之人,见得张长陵竟然替杨璟出头,三番四次阻挠,想必也看出了什么来。
毕竟那恶蛟生性暴躁,平日里有些风吹草动,都会怒吼咆哮,许多军士就是被这龙啸给惊吓住了的。
可今夜发生这么多事,那恶蛟竟然安静如斯,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来,贾似道又如何能不怀疑?
心中越是这般觉着,他便逼迫越急,人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不讲道理的该是兵才对,此番却是他贾似道这个文官开始不讲道理了!
“无论如何,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杨璟身为主帅,都需要出面主持大局,诸位将军,既然杨帅深受浩荡皇恩,咱们便一道去请他一请!”
贾似道蛮不讲理的姿态一摆出来,那些个参将和指挥们,又如何听不出弦外之音,当即振臂高呼,纷纷响应,身边亲兵聚拢起来,浩浩荡荡竟然有上百人!
隔离营的诡异案子还未查清,如今又有这纵火案,贾似道又领着诸多将领“逼宫”,张长陵也担忧起来。
若处置不好,只怕要兵变,这种事情别人不敢做,贾似道却是如何都不怕的,毕竟他是督军,便是主帅,也都受他监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