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短短几年官宦生活,已经令冯申和林婉仪习惯了奴仆成群前呼后拥奢华生活,现下回到乡下祖屋,就如同从天堂直坠地狱,两人都是满腹辛酸怨尤。冯申原本是书生出身,十年寒窗苦读,犹如十指不沾阳春水千金小姐一般,虽说家境并不优越,也根本不曾做过农活,发回九江老家之后,失了俸禄与油水,再加上出京时原本就被剥夺了全部家产,生活便过得异常艰难起来。
看着林婉仪渐渐隆起来腹部,冯申万般无奈之下,不得不抛头露面为妻儿谋得日常生活所需。他别无所长,唯精通诗书琴棋之道,本欲设馆授课,但乡人知他是犯官,都不愿把孩子送来,设馆数月竟无一人登门。不得已,他只能以卖字卖画求生,来维持一家老小近十口人日常生计,却往往是杯水车薪。而屋漏偏逢连夜雨,恰此时冯家老太爷因病去世,紧接着冯老夫人也跟着一病不起,冯申是家中独子,自当守灵孝,因为过度悲伤,加上身体原本就不健壮,也冯家老太爷五七之后病倒了。
失了主心骨冯家是陷入了空前困境,林婉仪作为一个当家主母,此时也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但她也是个从出生到现都顺风顺水千金小姐,空有一身主持中馈本领,却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虽然林老爷心疼女儿暗中送了不少银两,但林家原本就不宽裕,又怕触怒龙颜,自不敢风口浪尖现身。定远侯倒是派人送过东西接济,但林婉仪记恨姐姐,又怀疑冯申之事与姐姐有关,是对其恨之入骨,遂将东西原封不动地退回去,宁肯受冻挨饿,也不动用分毫,久而久之,定远侯也就不再派人赠送钱物了。
去年,冯老夫人因病去世,也不曾派人到定远侯府报丧。冯申因受了那一场打击,也日渐消沉起来。便是连家事也不闻不问。家贫如洗林婉仪不得不别谋出路,为了儿女前程,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得找到昌宁,不仅要为儿子们找到老婆,也要为即将及笄女儿找个好夫婿。
当然,这其中有些细节是苏玉妍自动脑补。
沈珂侧目看了看盯着炭盆看得入神妻子一眼,才缓缓说道。“我看这冯小姐倒是生得端庄大方,原该配个出色子弟……”
苏玉妍回过神来,笑道,“那爷打算去哪里为佳人觅得良婿?”
“以冯家家世,过于显贵贵勋之家自然不妥,清寒之家又未必能如林姨母心愿……倒有些难了。”沈珂瞧着妻子似笑非笑神情。突然说道,“贤妻一向聪慧,不知有什么好建议?”
苏玉妍料不到沈珂会把难题推给她。不由得笑嗔道,“先前林姨母面前满口应允人是谁?这会儿竟又犯起难了?”
“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到什么合适人选。”沈珂露出为难苦笑。
“林姨母又没有让你明天就送上候选名单。”苏玉妍故意冷哼一声,“看来你对这位冯表妹还真是挺上心。”后面一句,却是压低了声音。嘟哝着说得模糊不清。
饶是这样,沈珂还是听了个七七八八。当下便微微一笑,将话题转移,“对了,我派人调查林小姐事,已经有了眉目了。”
“是么?”被冯静宜事一打岔,苏玉妍还差点忘了苏玉修亲事,听沈珂一提,顿时眼睛一亮,“赶紧说来听听。”
沈珂面色便微微一沉。“我说了,你须得守口如瓶。”
“怎么?还我面前卖起关子来了?”苏玉妍以为沈珂故意逗她,便扬声斥道。
“此事关乎父亲声誉。”沈珂仍是一脸正色。
“什么?”苏玉妍见了沈珂这副郑重其事模样,这才意识到事情严重性,当下压低声音,“难道此事跟父亲有关?”沈松年固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绝不会行那些龌龊无耻之辈,又为何会做出绑架林家小姐之事?再说了,苏家与他无冤无仇,他又怎么会指使歹徒绑架无辜林家小姐呢?难道是林家与他有什么过节?
“据我目前掌握证据,确如此。”沈珂脸色愈显郑重。“所以,请你务必保守秘密。”
“你……父亲他为什么要绑架林小姐?”过了半晌,苏玉妍才缓缓问道。沈珂是沈松年亲生骨肉,如果不是掌握了确凿证据,又怎么会她面前如此镇定地说出这一番话来?
“若我所料不差,必是为了今日到府这位冯静宜小姐。”沈珂沉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