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寒气沁人。兰亭居里两个炭盆烧得正旺,屋里暖意融融,屋里的人也个个面带微笑,一扫之前的沉闷与紧张。
沈珂面色平静地坐倚在床上,虽说不上神采奕奕,面色较之先前却已经红润了许多。
江郎中走后,定远侯只嘱咐苏玉妍要好生小心地服侍沈珂,呆了不到半个时辰,眼见沈珂脸上渐渐褪去苍白之色,便回房歇息了。
苏玉妍本欲把沈珂接回兰亭居,但定远侯没有发话,沈珂也没有表示出要回兰亭居的意思,她便没有提及,只让双珠抱了被褥过来在暖阁外打个地铺,以便夜里有个人照应。
受了这一场惊吓,苏玉妍不禁全身乏力,不过此时再看到沈珂明显好转的样子,又不禁暗暗舒了口气。她心里存着诸多疑惑,待侍候沈珂吃了晚饭,又小坐了片刻,这才服侍着他睡下。
沈珂躺在床上,却睁着眼睛,没有半点睡意的样子,看着苏玉妍轻手轻脚地收拾着屋里的东西。
苏玉妍不经意地回头,正好碰上他炯炯有神的眸光,不禁小声嗔道,“爷怎么还不睡?”
“你不睡,我睡不着。”沈珂狡黠地一笑。
“这是什么话?”苏玉妍忍不住笑道。沈珂鲜少在她面前流露出这样的神态,就像一个天真无邪的需要保护的孩子一样,不禁让她心里一软。“便是梦姐儿,离了我也能睡得着。”
“我又不是梦姐儿,我是梦姐儿她爹。”沈珂嘟哝道,唇角却高高翘起。“我离了你就睡不着。”
苏玉妍遂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床前坐下,柔声道,“你受了这么大的苦楚。原该好好养歇才是……等回了兰亭居,我便夜夜陪你睡。”这里不是兰亭居,就算沈珂现在中毒受伤,也得顾忌一些。
沈珂嘻嘻一笑,“你只在我身边躺躺,我就能睡着了。”
苏玉妍瞋了他一眼,却不让他如愿,“你别闹了,受了这么重的伤,又中了毒。再不好好歇着,又怎么会好得起来?”说罢,眸光一沉。欲言又止。
沈珂见了,不禁笑道,“我就是九头猫转世,这点子小伤,也算不得什么。就是中了毒。有了江郎中的药,不出十日就能痊愈。你就别担心了。”说罢伸手握住苏玉妍的柔荑,轻轻抚摸。
苏玉妍另一只手覆在沈珂手上,低声说道,“虽如此说,我心里还是不免会担忧……”无缘无故遇上这许多事情。又怎么可能会不担心呢?
“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有许多疑团。”沈珂正色道,“所以。你才会如此担心。”
“我心里虽有疑团,你不说,我也不问,但却并不是为此而担心。”苏玉妍微微一笑,手上轻轻用力。双手合抱住沈珂的手,“我是你的妻子。只希望一辈子能与你同甘共苦,共享荣华,除此之外,别无所求。”不管沈珂知不知情,她都不会责怪他。这个时代的女人,大多都只主管家里中馈,外面的事,全由男人做主,沈珂本就身份特殊,若有事瞒她,也在情理之中。
“有些事情,在我心里,也有疑惑。”沈珂抬起眼眸,真诚地望着妻子泛着水光的眼睛,“就算我瞒着你,也是因为不想让你担心。”
“我知道。”苏玉妍低声道,“我不怪你。只怨自己不能替你分忧。”
“你是我的妻子,在我决定娶你的时候,就跟自己说,一定要让你一辈子无忧无虑快快乐乐地生活,只是事与愿违,后来家里发生了那么多事,不仅让你担惊受怕,还让你以身涉险,每每想到这些,我心里就觉得难过。”沈珂的声音逐渐低沉,“终究是我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
“有些事,便是我们不去惹它,它也会不可避免地落到咱们头上。”苏玉妍见沈珂眼眶泛红,也不禁鼻头发酸,“嫁给你,我从来都不曾后悔过。”
沈珂只觉心潮起伏,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起身拥抱妻子的冲动,半晌才喃喃说道,“有妻如此,是我之幸。”
苏玉妍见他这副模样,不禁笑道,“我这善妒悍妇之名早已闻名昌宁,也只有你说我好了。”
屋里烛光闪烁,夫妻二人说着绵绵情话,好似并不曾发生过这许多繁杂凶险的事情一般。
……
次日大早,定远侯与沈松年夫妇与林姨母并冯静宜一行齐齐前来看望沈珂。
宋德书上前仔仔细细地看了沈珂,这才松了口气,道,“昨天我就想过来瞧瞧珂儿,父亲他老人家却不让我们过来,说是珂儿要好生静养……”又转向沈珂,“可曾好些?”
苏玉妍原还猜测着沈松年夫妇与冯静宜母女没有前来探望沈珂的原因,这时才知道,原来是定远侯拦了他们。只是不知道定远侯为何要如此。
沈珂淡淡一笑,“多谢母亲关心……已经好了很多。”
沈松年却定定地看着儿子,似乎有满腹的话想说,碍于众人在场,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