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嫂……”冯静宜脸上滚下两行热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扑簌簌直往下落。此时此刻,就算她心中有再多不甘,可事情已成定局,已容不得她反悔了,一时之间,她百感交集,思及自己幼时的梦想,念及母亲的让自己顺利进入穆王府的小伎俩,更是又羞又愧,反倒冲冲淡了她心里的忧伤与绝望。
苏玉妍心里暗叹一声,旋即上前在床沿坐下,柔声说道,“事已至此,你也别再难过了。这穆王虽说身份高贵,却没有什么不好的名声,现在又还没有娶妻,你将来进了府,若得了他的欢心,再生个一男半女,这后半生也有了依傍……便是做了普通人家的正经主母,也未必会有那样的风光……”虽说劝解,却也只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事到如今,她就算再反对冯静宜嫁给赵安,又有什么用呢?这结果,是林姨母自己求来的,便是冯静宜,多半也是首肯了的。
冯静宜听着听着,便慢慢停止了哭泣。是啊,都到了这步田地,再哭再闹又有何益?这一切,都是母亲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的,现在既然得到了,也不必再惺惺作态了。她抬起眼睑,用帕子轻轻揩去脸上的泪痕,向站在苏玉妍身后的母亲望了一眼,就哑声说道,“表嫂说的极是……便是做了普通人家的正经主母,也未必有做穆王侧室的风光……唉,这都是我的命!”说到最后一句,语音渐低,显然还是难抑心中不甘。
见她这样,苏玉妍心里也觉怅然,想起那日冯静宜不经意地把那件月白的锦袍拿与她看时的自信与骄傲,想到那日她们母女俩或许就已经算计到了有今日一幕,她心里的惆怅顿时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洞悉世情的平静与冷漠。“也许吧……”她淡淡地说着。其实她想说的是,出身是注定的,但命运却是自己把握的,你既然心甘情愿听从别人摆布,又怎么能没有接受失败的心理准备呢?
她想着沈琳现在昏迷不醒,就又顺势劝解了几句,便告辞出来了。
林姨母想是还有话跟冯静宜说,一句挽留的话也没说,就亲自送她出屋。
苏玉妍回到屋里。便是困意如潮水般袭来,她也不敢睡去。她靠在沈琳的床沿,一动不动地望着她。思前想后,却终是没个头绪,锦春也担心她,自不敢独自去睡,就随在她左右。
整整半个时辰过去了。觉新还没有来。
眼看月上中天,沈琳依然昏睡不醒,苏玉妍心中焦急,再也等不得了,便命银香与锦春去前院找觉新。
锦春正要出门,忽听外头有人敲门。便问道,“谁?”
外头应声,“是我。”
苏玉妍一听。顿时吃了一惊。这个时候,赵安怎么来了?
虽然吃惊,却还是应声而起,将门打开一条细缝朝外看去。只见赵安身披白狐大氅站在门外,那铁塔般的侍卫蒋良却不见踪影。当下。她便站在门里,轻声问道。“这么晚了,不知穆王有何贵干?”
“听觉新方丈说,沈三小姐病了?”想是怕惊动隔壁房里的林姨母母女,赵安把声音刻意压低,“可否容我进来说话?”
“不知穆王想说什么?”苏玉妍心里暗忖,却仍然站在门内,手握着门闩,一动不动,并没有让赵安进来的打算。
“我自小识得医理,想为沈三小姐看一看。兴许,能瞧出什么端倪来。”房门只打开细细一条缝,屋里灯光闪烁,赵安却瞧不清房内情形。
“男女授受不亲。”苏玉妍想起先前月光下的那一幕,心里陡然一阵清明,这个赵安,先前大摇大摆地过来,难道竟是为了沈琳不成?一念至此,她的声音顿时冷了下来,“觉新方丈已经着人去请郎中,就不劳穆王爷费心了。”
赵安听罢,不由得轻笑出声,“沈少夫人多虑了。我与沈三小姐在相识多年,还时常在皇太妃宫里玩耍,也算不得外人,况且,这种非常时刻,又何必为了讲究这些虚礼而白白耽误了救治了沈三小姐的时间呢?”
听他这么一说,苏玉妍心里不禁微动。她之前在宫中时,也曾与赵安有过数面之缘,也从未听人说起他懂得医理之事,可见这人心思缜密行事谨慎,这个时候,他单身前来,连贴身侍卫也不带,难道真的是仅仅为了救治沈琳这么简单?
见门里的不出声,赵安便知她已经被自己的话打动,当下便又低声说道,“还请沈少夫人让我进来说话,惊动了隔壁的冯夫人,就不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