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马车缓缓驶出穆王府的大门,锦春不禁暗自拭去掌心的细汗。不管双珠秋蕙她们是否看出什么异样,作为跟随了沈珂近十年的贴身大丫头,她已经从表面平静的穆王府看出了蹊跷——表面看来,穆王府里仆从如云,并没有什么异样。但如果认真仔细地观察,还是能看出那些仆从无论男女,个个都是脚步沉稳,行止有度,且都身负武艺,与普通仆从截然不同。所以,锦春可以肯定地认为,这些仆从,只怕就是穆王安排在府里的军士,说不定,还是死士。
苏玉妍平静地看了锦春一眼,低声问道,“方才可曾瞧出什么异样?”
锦春便道,“依奴婢看来,无论是跟在穆王身边的仆从,还是表小姐身边跟随的那两个中年妈妈,都是身负武功的人,看他们目光沉静,只怕还不是普通的高手。”
听锦春这么一说,双珠与秋蕙、紫兰不由得一阵后怕——原来这穆王府,真的成了龙潭虎穴,后怕之后又是一阵庆幸——还好穆王按兵未动,否则她们便有可能永远出不来了。
苏玉妍眸光一沉,“这么说来,只怕这穆王真的已经动了异心了。”
锦春与双珠几个面面相觑,不敢应声。如果锦春所料不差,那此事便已确定无疑了。
马车仍缓缓前行。
车里一片沉寂。
及至到了定远侯府门前,苏玉妍才低声说道,“穆王的事,万不可泄露出去,便是十公主赵容,也不能让她知晓。”
众人面色一凝。齐齐点头称是。
马车进府,早有得了消息的仆妇候在甬道上,说是老侯爷请她们去怀远堂。
苏玉妍遂大步往怀远堂而去。
许太夫人还未离开,正与定远侯两人相对而坐,表情严肃,也不知在讨论什么。见了苏玉妍步履从容地进来,脸上都不由得露出微笑,“妍儿回来了?”许太夫人更是招手让苏玉妍在她身边坐下。
“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定远侯见了苏玉妍脸上那淡定的笑容,心里不禁一松,含笑问道。
苏玉妍便把方才的情形说了,“……据我揣测。只怕赵安对我已经起了疑心,言谈之间多有试探之意,好在静宜表现镇定,没有露出异常,我才能与之周旋……”遂又唤了锦春进来把她所见所想说了。
听说穆王府里高手如云。定远侯不由得眉峰一颦,“如此看来,咱们若是想在明日午时之前掳获赵安,只怕并不是件易事了。”
“倒也不是全无可能。”苏玉妍微微一笑,“方才临走时,赵安想要留我吃了晚饭再走,见我以梦姐儿为由婉拒了他,便又说明天要去五台上会他多年未见的恩师,并让我亲自送林姨母过去陪静宜……”略顿了顿,又道。“既然他还没有撕破脸,未把事情摆到明面上来,我们倒正好在此事上作作文章,若能利用这个机会将他一举擒获,我们便能将这场浩劫化解于无形。”
“妍儿所言甚是。”许太夫人面色沉凝,轻轻点头。“咱们若能兵不血刃将这场浩劫化解,也算是为咱们昌宁的老百姓积积阴德。”历代以来,没有哪一场浩劫能让老百姓躲过东奔西逃颠沛流离之苦,况且此次穆王若是起兵,自会不无例外的大动杀戮。死伤人数定然无以数计,附近的百姓又哪里能幸免于难?
定远侯也随声附和,“是啊,最好能做到兵不血刃,将杀戮减到最低,方不违我们本意。”
“时间不多,我们还得赶紧想出良策,以便取得制胜把握。”许太夫人微微颔首。
“嗯。”定远侯目露精光,“宁可备而不战,也不可战而不备。太夫人熟读兵法,不知有何高见?”
“老身是有个想法,却说不上是高见。”许太夫人面色端然,“只是,此事又得有劳玉妍涉险,万一有个闪失……”说到这里,便打住不再往下说了。
“太夫人有话尽管直说便是。”苏玉妍含笑说道,“从大了讲,是为了咱们大乐朝的兴衰和昌宁黎民百姓的安危,往小处说说,也是为了咱们定远侯府几十余口和反穆派各府几百口人的性命,便是我舍身取义,原也算不得什么……就算真有危险,我拼命逃出来便是,又何至于真的就丢了性命?”
先前让她孤身一人前往穆王府一探虚实,定远侯与许太夫人两个俱是提心吊胆,后来见她平安返来,这才把悬着心放回肚里,此时又听淡定自若地提及生死大事,俨然一副置生死于度外的模样,不由得暗自汗颜,同时又为她的镇定从容而赞许不已。
其实,苏玉妍说出这番话时,也不过是一时热血澎湃所至——她好不容易才得了另一世的幸福,又怎么舍得就这样轻易舍去?只是,事已至此,她再无良策,又不可能坐视不理,只能选择自告奋勇地身先士卒,倘若幸运,说不定还能全身而退;若是不幸因此而身死,也算是全了定远侯府的颜面,也许还能因此而名垂大乐青史。所以,在没有万全之策的情况下,她作出这样的选择,也并不觉得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