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袅袅,百鸟匆匆,黛山掩晨风。
阿芙眯着没睡醒的双眼,看着前方,看了许久许久,晨雾太大--没看见有人。那天杀的大嗓门舍监,卯时都不到就在云纸轩门口嚷嚷,极力充当好舍监的角色,那声音怕是连锣鼓听了都自愧不如。最可恶的就是连赖一盏茶功夫的床的商量余地都没有,看吧!早早到了这里除了带着浑浑噩噩的样子傻等还能做些什么?搞什么欢迎仪式,以示对贵人的尊重和礼数,真是吃饱了撑着,简直是在没事找事!阿芙掀了掀快耷拉下来的眼皮,看了眼站在前面的来书院那么久才第一次见的廖祭酒和钟司正,心想,看你俩哈欠连天、眼袋浮肿的猥琐样子,凭自己多年的经验便可断定--小样儿,昨晚子时睡,今早寅时起的吧?
着青衣和白衣的新学子各一十六人,分为两排站于书院门口两侧,由各自的掌事夫子带领,阿芙由于个子偏矮,被分到国文院学子的最前面,可是明明身材高大的沐洵等人也毫不知羞地和那些排在阿芙后面的人抢位子,说自己最近腰不好现在站都站不直的同时还摆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最后他们三人无视掉众人眼中“怎么住云纸轩的都那么倒霉腰不好也是会传染的吗”的怜悯眼神,理所当然地排在阿芙身后。其实阿芙本人也对此发表过她的个人异议,然而在文某人的下次在你榛果里面下点泻药的眼风示意下,立马欣然接受了他们紧挨着她的事实。
等到快日禺众人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那所谓的贵人便出现了。众学子虽然都很好奇这贵人到底是何方人物,但是在廖祭酒与钟司正的“谆谆教诲”以及眼风凌扫下,都规规矩矩地低着头,当然,这并不包括云纸轩那四位。
走在当前的是个身穿蓝色衣服、一脸和善样的中年男子,阿芙偷笑,这贵人长得可真善良和蔼啊,可他一出声,却着实将她吓了一跳,声音十分尖锐,听起来很刺耳,“天下有声书院廖帆廖祭酒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下有声书院自立以来,为我大庆举荐了不少人才,严于律己者有之,刚正不阿者亦有之,朕心甚欣慰。然,为促我大庆国势浩大,不可墨守成规,需目光长远,吐故纳新,尝试新的选才方式,如此我朝方有鼎盛之期,兹废除书院祭酒举荐制,实行皇储任免制,来日拟诏大告天下。钦此--”
廖祭酒上前接了旨,“臣廖帆接旨。”接着对那传旨内侍身后的白衣锦服男子拜倒在地,恭敬道:“臣廖帆率天下有声书院新学子共三十二人恭迎太子殿下。”阿芙循声望去,那人丰姿轩昂,面容轮廓分明,那英挺的鼻梁更衬得他俊朗如神,看人的眼神尖锐而凌厉,或许只是无意的眼风一扫,却能让你觉得在他面前任何心思都是藏不得的,那会让你无处可遁。同时他的气势甚是逼人,让人不自觉地低头臣服,不敢再逾矩半分!同样是一身白色,但却被他穿出一股难掩的尊贵,比起沐洵,他多了份天生的尊贵与自以为是的狂傲,一举一动都无不在昭示,他的血液,是这大庆朝里最尊贵最神圣的血液。当真是个龙章凤姿的皇家子弟!
阿芙越看这太子越觉得脸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好像还说过话,当她把思索的目光投到太子身旁的劲装男子时,她彻底傻了,是被惊吓的。原来这个就是前天在街上轿中的冰块男是太子?!对这突来的事实她的心脏可接受不了!阿芙竟然还得意洋洋地跟人说,她对当今大庆朝的太子,未来的皇帝,施了美人计?!这太子要是认出自己来,自己的脑袋岂不是要搬家!抬眼偷偷瞧他一眼,唰的一下被他的眼风一扫,阿芙连忙把头低下,同时心里祈祷,最好没认出,认出了也死活不认。
杜翃霁眼眸在三十二人中一瞥时,目光微缩,最前排的一位国文院学子长得似乎与见到那天在轿中的女子有些相似,书院不收女子,这是一直以来的规矩,若是女扮男装混入书院,难道是邻国来的奸细?想到这里,他不由冷笑,有孤在这里,谅你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笑容里自有着一股久居高位,掌握一切的睥睨轻狂之气。
随着太子殿下毫无起伏的一声“都起罢。”大家这才各自回去上课。阿芙站在最前面,实在受不了这冰块的眼神打量,迫不及待地想早些回去,哪怕是上课也行。
刘夫子的国策课上,刘夫子见阿芙大改平日课中见周公的习惯,此刻正坐得端端正正听起课来,他顿时有种颇怀欣慰之感--这小子终于有点上进心了,当然这也只是他一厢情愿地以为罢了。
阿芙没睡不是因为要听课,而是因为她急得睡不着。现在的她正集中精力忙着向沐洵打听那太子的相关信息,自己用了二三十字简明扼要般地表达了自己目前的状况,然而在一刻钟后阿芙满怀欢喜地在刘夫子低头看书的一刹那捡起脚边的纸团,打开一看脸都绿了,上面只写了张狂潦草的几个字--作为我的人你看上他了?然后阿芙运足目力怒瞪他的时候,一个比方才大好多的纸团便扔了过来,上面还模仿了自己的正楷字迹密密麻麻地写了几百字--
“杜翃霁,当朝皇太子,嘉宁帝第六子,生于延景二十一年,性别男,年二十,现未立妃,乃尉迟皇后之独子嫡子,太子之位巩固,名下有骁卫三千,圣眷极宠。其生母乃当朝太尉尉迟鸣宽之女--”看到这里阿芙忍不住跳过,这问的是太子的为人如何,怎么说他的亲戚没完没了了?当看到“为人城府极深,做事狠绝冷性,不留情面,素有‘铁面皇储’之称”时阿芙就没兴趣再看下去了,还没来得及思考什么,便听刘夫子唤道:“苏扶,对此你有何见解?”
阿芙“啊”一声,嘴巴张的老大,脑袋里有些迷糊,夫子你说什么我都没看法,没见解,对于你所提之事通通没意见,只要你别叫我回答,我将表示前所未有的赞成。“回夫子,学生不敢妄言。”站起回答时还不忘向沐洵一个劲的使眼色--老头问什么了?对此沐洵表示很无辜--我刚才郁闷着,没有听课。
刘夫子看着不争气的阿芙,笑得异常慈祥,“方才左思成就上位者如何处理朝中贪赃枉法提到应用严刑厉法加以遏止,对此你有何看法只管言说。”臭小子,我可是在给你机会,刚才抬头时瞅见了在门外站着的太子,现在特意找个机会给你表现,你得好好发挥,可千万别给老夫丢脸,老夫可丢不起这个人!
阿芙心想,可以胡说吗?当下也只能自认倒霉了,表面上装得镇定的同时,她也在想书中看过的相关资料以及自己听外祖父和舅舅谈及的地方,平静答道:“左兄所言无非是指‘以刑去刑’,就是从重量刑,使贪官畏惧而不敢犯法,有所收敛,以收到不用邢的效果,在某些程度上来说,是能起一定成效的。”语气一转,“但是遏止之论是谈不上的,贪官之所以贪,不过是‘欲’一字在作祟。他们既然敢贪,必定早已疏通上下关系,严刑厉法在他们看来,不过是用来吓唬一下自己并且可能拿这些厉法去对付那些无辜的百姓,到头来,受苦的还是百姓,贪官们还是一如从前,香酒美女为伴,高枕无忧--”
左思成听了亦觉得有些道理,有些疑惑地问道:“那依苏兄的看法当应如何?”他倒也是个虚心的人,并没有在意自己所提之法被阿芙否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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