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的议论和夸奖周嘉怡并没有放在心上,反倒是陆骏远的这一句肯定,让她觉着自己的心落到了实处,终于真实地察觉到这些天的努力有了回报,她一边手脚麻利地给自己套上雨衣,一边笑着说道:“还不是你这个师傅教的好,以后还请多多指教啊。”
陆骏远微微点了点头,泛青的眼眶似乎显得眼神更深邃了些,他伸手拎过周嘉怡放在地上的袋子,转身朝车棚走去。
一场雨洗刷掉了夏日的烦闷与燥热,周嘉怡和陆骏远回到家的时候,雨势渐歇。
客厅的餐桌上放着两个小碗,碗里是去皮切成块状的西红柿,加了白糖的那一碗是周嘉怡的,另一碗是陆骏远的。
两人将身上的雨衣搭在有雨棚遮挡的阳台下,周嘉怡抹了一把脸上残存的雨水,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然后在顷刻之间姿势就转变为四仰八叉地躺着。
李秋梅骂道:“坐没坐样,站没站样,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闺女!”
周嘉怡不以为杵,笑嘻嘻道:“我亲爱的妈妈呀,你闺女躺有躺得样子就成了,再说鹿鹿也不是外人,怕什么!”
是啊,怕什么!反正之前陆骏远叫她起床的时候,连她鸟窝头和有眼屎的模样都见过来,她现在只不过是舒舒服服地躺着,有什么所谓。
李秋梅无语至极,拧了一把她腿上的肉,然后将那一碗冰镇过的糖腌西红柿递了过来,“你的饭还在锅里热着呢,先吃点这个垫垫肚子。小远,你的在桌上,自己拿啊。”
“陆叔叔走了?”周嘉怡坐直了身子,接过碗,拿起勺子舀了一碗汁水四溢的西红柿,问了句。
“唉,这孩子,头发怎么还湿着,赶紧擦擦。”李秋梅顾不得回答周嘉怡的话,而是拿起毛巾,作势要给陆骏远擦额头和还往下滴水的刘海。
“那个……阿姨,我……我自己来吧。”陆骏远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又觉得若是拂了李秋梅的一番好意,肯定会让她伤心,只好接过毛巾,打算自己动手。
不料,他还没抓稳,手里的毛巾就一把被周嘉怡拽走了,小姑娘一边将毛巾丢回到挂钩上,一边朝她妈嘟囔:“就我爸那个擦汗毛巾,脏不拉几地洗都洗不干净,我都嫌弃,妈你拿给鹿鹿用,也不考虑考虑他的心理承受能力?”
“喏,用我的吧,每天都洗,绝对不脏,不过你要是有洁癖,就只能考虑回家去用自己的了。”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周嘉怡已经迅速地从挂钩上将自己的毛巾扯了下来,扔到陆骏远手中,反正他刚刚连她爸的毛巾都想忍了,应该也不会嫌弃她吧。
少女的毛巾带着一股香皂的味儿,或许真的像周嘉怡所说的那样,她每天都洗,所以十分干净,但是从那股萦绕在鼻翼间的味道中,陆骏远觉得自己似乎闻到了女孩子身上独有的香味。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陆骏远,接触到毛巾的皮肤噌地一下就像是着了火一般,脸上微微透出粉来,他胡乱地擦了擦脸,也没跟周嘉怡搭话,主动将毛巾挂了回去,然后端起了那碗属于自己的冰镇西红柿,恨不能将脸埋到里面去,只是不知道,西红柿和他的脸,究竟哪一个更红。
没心没肺的周嘉怡当然想不到学霸陆骏远的心理动态,惬意地吃着西红柿,又问起李秋梅来,“陆叔叔走了吗?”
得到确认的回答后,她激动地“哦也”了一声,任谁被一个长辈整天盯着问东问西的,心里都会觉得压抑吧!
在得知陆博毅回了新南市之后,周嘉怡整个人就像是得了解脱一样,三两下将碗里的西红柿吃光,紧接着飞速地把碗冲洗干净,然后将陆骏远拉进自己的房间,一边掏出课本摆在桌子上,一边说,“你快来教教我怎么背《送东阳马生序》,这作者是明代的,该不会是写八股文出身的吧,拽文拽的比唐宋八大家还厉害,我不是记漏了几句,就是写了错字,实在是没辙了。”
“宋濂是元末明初人,八股文是明宪宗成化年间的,二者相差了一百年。”谈及学习上的事儿,在陆骏远心中涌动的紧张感就少了几分,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一边给周嘉怡逐句翻译,一边提醒她那些字容易出错。
学霸有学霸的方法,像周嘉怡这样曾经身为学渣的人,也有着自己的方法,对于陆骏远的翻译,她总结起来就是“论卖惨加自夸如何成就一个酸腐书生。”
“歪理一套一套的。”陆骏远笑了笑,指着书本上一个穿着官服的老头画像说,“宋濂被称为‘明朝开国文臣之首’,与高启、刘基并称为‘明初诗文三大家’,是方孝孺的老师。这几个是有时候会考到的点,你要记清楚。”
周嘉怡下笔飞速,将陆骏远刚刚提到的几句话记了下来,又合上书本将原本背诵了两遍,这一回总算是再没出什么岔子,她又乖乖地默写了一遍,确定准确无误之后,作者生平、中心思想、文章意义一样都没有漏掉,直到陆骏远点头,她才算松了一口气。
其实用鸡汤点的说法来表达,学习的过程就像是在爬山,以前的周嘉怡一到山脚就觉得头晕眼花,妥妥的学渣一枚,而如今,她在陆骏远的帮助下,准确而又结实地翻过了一座又一座山,只不过难度有高有低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