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如今还不到晚明官员谈正经事要去记院画舫那般风流不羁,但尚未正式出仕的时候只要不在记院留宿,这风流罪过多半不会有人在意。徐勋不曾想还能问出这样一遭八卦来,诧异之余却不免哑然失笑,等徐经再次告退而去,他不免摩挲着下巴沉思了起来。
既然有这样的弱点,那么,倒是可以想想办法……他现如今手头的人实在太少了,作为武将要培植一些军官军士还简单,可要笼络文官为己所用却是难如登天。就好比王守仁算是他的友人,可王老爹王华却横在当中,而且决计不会轻易听他的。徐祯卿等人要成气候还早得很,反倒是张彩好歹已经当上了文选司郎中,这等层次的文官,可遇而不可求,区区寡人有疾算得了什么。
不管怎么说,一天时间怎么都不够,这次他是怎么也指望不上此人,这事儿只能让和尚出马!至于此去宣府,他还是先得去见见那两位,哪怕他们没上过阵,可京城勋臣贵戚,在宣府大同等地都是有利益链的……想到这里,他就吩咐人去请了京不乐,见完之后送走人,他就打起帘子出去喝了一声来人,见一个仆妇快步上来行礼,他就开口说道:“去吩咐马厩备马车,再去柳安许焜那里,让他们去库房里翻一翻,看看有没有上好的天麻,再有就是辽东的鹿茸,一样装一个匣子。还有,让金六和阿宝收拾收拾,随我出去拜客。”
瑞生跟了萧敬,陶泓不在,另两个小厮现如今徐勋仍旧信不太过,因而徐良也好徐勋也罢,出门常常都是金六阿宝随行。这会儿金六在二门迎着徐勋上了马车,不免又满面殷勤地说拜客也该多带几个家丁,以免被人小觑了去,到门口见一队装束整齐精神抖擞的军士上来跟着,他立时就闭上了嘴,暗自却是咂舌不已。
从前他这少爷素来低调,几乎从不役使麾下军士,现如今要去宣府之前却突然高调了起来,显然,少爷非但不曾失宠,反而是圣眷正隆!
徐勋先拜访的乃是英国公张懋。尽管之前在文华殿上,张懋并不曾给他说几句好话,但那种情势不明的情况下,作壁上观就已经算是厚道了。因而笑呵呵地送上了专治头痛眩晕的天麻,见这位国公笑呵呵收了,他便道出了此行的来意,却是来打听宣府那些地理关隘人物。张懋原以为徐勋打算借熟知宣府地理人情的人手,可听明白之后就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
真要打听宣府万全的军事情况,和锦衣卫都指挥同知叶广交情不错的徐勋大可用不着来问他,如今却偏偏问了,甄别的意思只怕是少不了。
想到这里,他就出言试探道:“小徐,你和老夫交个底,这一趟过去是不是还有什么隐秘的使命?”
“英国公您真是高看我了,我这是典型被那些老大人们赶鸭子上架,焦头烂额都来不及,哪里有什么隐秘使命。”徐勋二话不说一口回绝,见英国公张懋的脸上表情更加玩味,他知道对方这军中老滑头反倒是认准了,这才干咳一声说道,“也没什么,只是皇上对此番宣府败仗很不满,觉得是失机而不是死事……”
这一说,张懋的脸色立时变了。这回死难的将领好几个,不乏品秩不低的。如果是死事,那就要厚加抚恤,军职多半会给儿孙世袭;可要是失机……那就是按照打了败仗论处。想想当年靖难之后封了公爵的丘福打了个败仗是什么下场吧,那可是阖家夺爵安置琼州!而死了的人算是失机,活着的人还能有好下场?
要真是如此,他下头还有当年因土木堡事变父亲张辅死难后收拢来的家将放出去任职的,在宣府官居千户一级的便有四五个,指挥使指挥同知一级的也有两个!于是,张懋一时就顾不上其他了,先赶紧替他们求了个情,又替他们说了一箩筐好话,一个个人说道过来夸奖了一番功劳,浑然没察觉徐勋那微笑中隐藏的那丝阴谋得逞。
拜过英国公张懋,再去拜访定国公徐光祚的时候,徐勋就爽快多了。他才刚刚举荐了徐光祚去京营管事,闲置多年的定国公府终于是盼来曙光,徐光祚自然对他更是热络。甚至不用徐勋费多大的劲,这位定国公就给他说道起了自家在宣府经营马匹和毛皮的两家铺子,道是互市的时候常和蒙人交易,又告知了两家酒楼一家青楼等几处产业,道是缺银子缺人手尽管去说,末了便推心置腹地说道:“徐老弟,咱们老勋贵当中好些年没出个人物了,纵使有,也就是保国公那样银样镴枪头。别说我,五军都督府上上下下几个都希望你能一炮打响。”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又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知道你怕带着延彻他们几个,有什么闪失咱们和你过不去。但别人我不管,延彻你务必要带上。他毕竟是定国公府嫡出的少主,下头人见着他不敢怠慢,到了那儿说不定就能帮着你的忙!对我来说,要是能多个出息的儿子,总比多一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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