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贯确实冤枉,造作局虽是他主持起来的,可是那时候,他还没有得到圣眷,全凭着蔡京的举荐才得以利用造作局一步步爬升,所以上下打点下来,蔡京那边反而拿的是大头,还有蔡攸、梁师成以及户部、御史台、刑部、鸿胪寺,真正落到童贯自己手里的,总共也不过几百万贯。
其实这个道理是人都明白,一个州府,真正能捞的最多的不一定是知府,说不定只是个都头、押司都比知府的多,因为不管是诉讼还是丈量田亩、收取赋税,都不是知府亲自过问。
童贯就是这个冤大头,冤枉得很。
沈傲的信里,意思再明确不过,连一个造作局供奉都抄出了一千三百万贯,童公公自己思量,到底打算吐出多少来。
童贯颇有些哭笑不得,拿得少了,沈傲那边天知道会采取什么措施,皇帝就在沈傲的跟前,想怎么编排就怎么编排,依着沈傲整治蔡攸的步骤,童贯自知要倒大霉的;可是要给多,这钱又该从哪里来?
童贯叹了口气,对童虎道:“虎儿,你去汴京,能变卖的东西就变卖,凑个一千二百万的数来,实在不行,就告贷一些,这钱,我们出,而且还不能耽搁,我立即给这沈傲回信,陛下那边的请罪疏还不够诚恳,再上一道。”
童贯的语气坚决,好不拖泥带水,还觉得有些不保险,又道:“不如这样,你亲自把钱钞送过去,去见沈傲,要对他恭敬一些,该磕头的磕头,要真诚悔过。此外还要去寻杨戬,跟他叙叙我和他的旧谊,多备些礼物,请杨公公替我周旋,他与沈傲是最亲近的,有他出面,就好办了。”
童虎听了,很是不忿地道:“爹,咱们还怕他一个沈傲?该退的我们退回去就是,何必要如此低声下气。”
“你不懂!”童贯锥入囊中的眸子闪烁,一双刚正的脸上忽明忽暗,厉声道:“这个人,我们惹不起,你没看到蔡攸的下场吗?这是前车之鉴,就好像这赌档里的赌斗,现在是他在坐庄,气势如虹,我们要避其锋芒。”
童虎怏怏不乐地颌首点头:“那我立即先去一趟汴京,再转道苏州去。爹还有什么吩咐吗?”
童贯想了想,道:“虎儿,你爹这辈子只能在边镇了,你还有大好的前程,蔡京那边我越来越感觉靠不住了,蔡京这个人太贪,虽然做事滴水不漏,可是早晚要栽跟头的。所以这一趟叫你去不止是要抹平造作局的干系,还要你和那沈傲照照面,该巴结的要巴结,沈傲这个人,前程不可限量,如今他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你不要耍什么心气,到了那里不比边镇,懂了吗?”
童虎心知童贯是为他的前程,感激涕零地道:“孩儿明白。”
“去吧。”童贯挥挥手,随即又道:“爹在这里为你搭桥,边军沉寂了太久,如今又是多事之秋,西夏人屡屡挑衅,是该给他们一个教训,等到捷报传过去,陛下和沈傲那边也好说话一些。联辽是沈傲提出来的国策,是他的立足之本,我们为他促成此事,给西夏人一点教训,让他的联辽大策得以顺利,他应当会卖我们这个人情。”
“父亲已经有十全的把握了吗?”
童贯冷笑了一声道:“把握?哼,这件事我早就谋划好了,西夏人自从与金人缔结了盟约,屡屡分兵来搔扰,我严令各部不得出战,西夏人现在多半以为我们怕了他们,胆子越来越大了,几千人就敢深入腹地,明曰我便严令各部堵截,斩个千人首级下来,就是大功。你安心去吧,这里有我。”
…………………………………………………………………………待童贯言辞恳切地回了信,沈傲大是振奋,所谓痛打落水狗,造作局这边是完了,可是无数根通往汴京的丝线还没有断,沈傲如今一边练行书,一边四处给人写信,写给户部尚书的信里就是这样说,童公公已经翻然悔悟,愿折银一千二百万贯纳入国库,如今有造作局某某某,说大人也与造作局有关联,大人品行高洁,怎么会做这种事,鄙人是断然不信,非但如此,还打算上疏给大人辩护等等等等。
人家看了这信,自然要吓一跳,连童公公都服了软,蔡大人都栽了跟头,你凭什么去跟人家斗?这还是轻的,人家不是说了吗?某某某已经攀咬到了你的身上,人证都是现成的,还说要上疏到皇帝那里去辩护,这哪里是辩护啊,本来什么事都没有,沈楞子上一道为你辩护的奏疏,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看上去这位沈楞子是给你方便,其实是把你往火坑里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