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黼不禁口唇青白,冷汗将他的后襟都浸湿了,他艰难的舔了舔干瘪的嘴唇道:“太师,为今之计,门下该当如何?”
蔡京吁了口气,叫人端了参汤来,用调羹慢慢的搅动着参汤道:“破釜沉舟,勇往直前!”
破釜沉舟……王黼欠着身,有些无力道:“还请太师明示。”
“这宫里已是两虎相争,你就算现在退缩,自信能保全自己吗?你若是勇往直前,还有太皇太后站在你的身后。可是你后退一步,非但太后嫉恨你,便是太皇太后你会当你作是弃子,木已成舟,你已经没有选择了。”
王黼脸色灰白的颌首点头。太师说得有道理,他已经无路可退了。咬咬牙:“那么门下便做一回太皇太后的马前卒又何妨。”
蔡京颌首点头,挥挥手:“好啦,该说的老夫也说了,送客!”
他端起参汤,小心翼翼的用调羹喂服入口,再不理会王黼。
王黼咬咬牙:“太师,告辞了!”
王黼前脚一走,蔡京慢吞吞的喝完参汤,叫人用湿巾擦了嘴,微颤颤的道:“叫蔡棠来。”
蔡棠小心翼翼的进来:“祖父。”
蔡京有气无力的躺在太师椅上,慢吞吞的道:“告诉门房,往后王黼再来,不须通报,也不用请他进来。还有,家里头谁和他联系紧密的,立即与他断绝关系。前年他不是送了我一幅阎立本的《职贡图》吗?叫人送回去,顺便把我送他的几幅行书讨回来。”
蔡棠道:“祖父,这样做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你去办吧,不要多问。”
……………………………………………………………………………………………………洪州的事显然没有影响赵佶一行人的心情。离了洪州便一路向北到了星子县县城,这里距离庐山不过数十里。只是那星子县县令听说陛下出巡要来庐山,早就做好了准备,竟是派了人将整个前去庐山的路径封锁,让这一行人只能望山兴叹。
赵佶一路来总是遇到许多不顺心的事,闻言这县令竟封锁了庐山,又是一阵怒不可遏,倒是沈傲安慰他一阵,这才作罢。
赵佶现在才知道原来微服私访并没有想象中的悠闲自在,一下子成了‘百姓’,才知道普通人的心酸,可见那些感叹什么何苦生在帝王家的家伙,都是吃饱了撑着的抒情文人。连帝王都何苦,那平民百姓岂不要一个个去死?
悄悄的在庐山脚下游览一番,赵佶已失去了最后一点兴趣,并没有预想中的那样当场泼墨作画,只有一种身心透支的疲惫。
倒是沈傲和赵宗仍是精神奕奕,这一路沈傲引诱赵宗打叶子牌,赵宗已欠了沈傲七千贯,从此见了沈傲这个债主,赵宗便浑身不自在。
众人回到星子县,叫人去亮明了身份,那星子县县令立即赶来迎驾,赵佶根本没有兴趣见他,直接叫他拿了份邸报来,看最近朝廷的动向。
“太师这几曰辛苦了。”赵佶放下邸报时,不由感慨:“想必朝廷里已闹翻了天,亏得他还在主持大局,将言官的奏疏压下来。”
沈傲在旁一听,并不发表意见。
赵佶忽而问他:“沈傲,你看看你,离太师还差得远呢,看看太师如何处置国政的,事无巨细,滴水不漏。将来太师致仕,朕再难寻到这样的左右臂了。”稀里糊涂被赵佶训斥一顿,沈傲大是委屈,真是躺着也中枪,实在没有天理,义正言辞的道:“陛下,在其位谋其政,微臣在鸿胪寺做得也不是很好吗?”
赵佶淡淡然道:“好是好,就是太闹,三天看不到你,你准是去上房揭瓦了。朕在宫里头,你隔了几曰不觐见,心里就有些发慌,知道你一定要闹出事来。还是太师懂规矩,不用朕艹心。”
见沈傲有点儿沮丧,赵佶又道:“其实在朕心里,蔡京是个全才,而你呢,是个奇才,两不相干,也不好比较。这些事你不要记在心上。”继续翻了翻邸报,随即笑道:“童贯那边倒是打了个胜仗,斩首七百,你来看看。”
沈傲接过邸报,果然看到童贯在熙河的消息,反正是一些诱敌深入、重重围堵之类的话,最终击溃西夏一部,大胜而归。
赵佶笑道:“好的很,联辽是我大宋的国策,西夏人与金人狼狈为歼,是该好好教训教训,叫他们不要轻举妄动。”随即面色一板,指着下一条邸报的消息道:“只不过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西夏人的国使已经到了汴京,说是我大宋破坏宋夏和议,要我们给他们一个交代,哼,真是无耻之尤。”
虽说宋辽、金夏各自结盟,可是宋夏之间也曾有过议和盟约,虽说一直以来双方的边界相互争端不断,可是这和议的架子总算还能维持,如今双方爆发了激烈冲突,西夏人先声夺人也是难免的。
沈傲笑道:“理他们做什么,不过依微臣看,童贯公公这一次还真是打痛了西夏人,否则西夏人不会叫得这般厉害。”
赵佶颌首点头:“让他们叫一叫就是了,朕不理他们。”
赵佶想了想,继续道:“朕出来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回京了,这一趟出来看了许多景色,也看尽了人间冷暖,倒是长了不少见识。”
“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回京?”
“明曰一早就走,从这里坐船回程。”
“是不是先知会下去,叫那星子县做好准备?”
“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