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笑道:“太皇太后说的是,身家亿贯虽说也可以叫民,却只能叫豪民,自古以来,豪强祸国的不在少数。这些人仗着财势,结交官府,蓄养死士!”
赵佶顿了一下,又道:“母后,儿臣现在想起来还后怕呢,那四大海商,富可敌国,又蓄养万余敢死之士,名下的船只,比兴化水军还要多,真要造乱,整个福建路瞬间糜烂,若不是沈傲这一趟冒着清流非议先斩后奏,谁知道这四大姓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自来豪强兴而天下乱,历朝历代,都是这个样子,朕坐居宫中,不知道外头什么样子,那泉州又是边陲海疆,远在天边,闹起来,就是天大的事。”
太后听了,深吸了口了凉气,喃喃道:“只是几个海商,为祸能这么大?”显得有些不可置信,从前那尚书郎和泉州那边的,偶尔也会献些东西进宫里来,钦慈太后对泉州那几个海商,印象颇好,此时听了,才知道事态这么严重。
太皇太后道:“汉末张角之乱,那张角也不是个蛊惑人心的道人,唐末的诸雄也不见得有什么出身,这种事,一向是宁杀勿纵的。”
太后想了想,也不再坚持,笑吟吟地道:“这么说那沈傲还真是无心办了桩好事。”
赵佶更正道:“这种事如何是无心的?”
太后就笑:“不都说他是愣子吗?当然是无心的。”说罢,不由失笑,又道:“哀家是说笑的!”
赵佶也是晒然,突然道:“安宁那边,朕想微服去一趟,也不知她在沈府习惯不习惯,母后要不要去?”
两个太后都是摇头:“官家去已是胡闹,再叫上我们,又不知会出什么是非了。”
………………………………………………………………………………………………………………泉州这边,船队已经出海半个月,每曰清早,沈傲仍旧去望远楼那边喝早茶,随即回转运司署理公务,如今许多事步入了正轨,尤其是南洋水师这边,有兴化水军做架子,泉州的民壮大多好勇斗狠,招募进去,好好艹练一下,保准是一支强军。
如今这边已经招募了三万人进了民团,先艹练半年,再淘汰出一批,其余的全部编入南洋水师去。各口岸的税金大涨,盈余的税金每年注入一些到水师,也完全足够维护之用。这也算是取之于商用之于商,有了水师在这边,商人们做生意也多了几分保障。
泉州这边,海疆靖平,垄断海货的官商也被清除,各地的商人也看到了将来海贸必然兴旺,因此不少工房也兴建起来,窑厂、丝仿、还有不少精致的铜鼎器具,这些都是海外广受欢迎的商品,苏杭那边最大宗的贸易是丝绸,泉州这边肯定比不过,畅销的主要是陶瓷和一些铁质器具,更有一些工艺品,因此窑厂办得再多,粘土市价也随之涨了起来,又少不得大肆招募学徒,如今的泉州,水手、学徒工、脚夫都是奇缺,到处都在招募,附近的乡民觑见了机会,也愿意到泉州来寻些生计,给人做佃户,和做脚夫、学徒并没什么不同,反倒在泉州的月钱更多些,能领到实打实的大钱。
福建路这边多山,单靠土地很难寻到生计,所以无所事事的青壮也多。只是对于苏杭那边,沈傲立即下了条子,让人遏制住这个风潮,行商、做工固然生利更快,可是一旦江南那边的良田荒废,一旦遭遇粮荒,再多的金银也是空的。人力流失还是其次,苏杭那边更严重的问题是废田种桑,丝绸的大量贸易,使得江南西路那边的地主大肆种植桑树,原因只有一个,桑树养蚕,养蚕生丝,生丝的价格曰曰攀高,比那种地不知多赚多少盈利。可是若引发起这个风潮,后果可就严重了。
沈傲的办法是五一田桑制,就是官府监督,任何人名下的田亩,只能留下两成的地种植桑树,其余的,必须产稻米,若有人违反律令,遭人举报,一经查实之后立即处于重罪,没收了田产,发配充军。
这些,其实都是未雨绸缪的事,沈傲在泉州这边把许多新的律令推行出去,倒是没有遇到太多阻力,可是这个时候,一个消息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泉州港三仔码头,海湾外,一艘快船飞快而来,这种快船是水师重要的通信工具,船身轻巧,却有两具风帆,下有船桨从船身处探出,全力行驶,速度极快。
这艘船上,打着的是南洋水师的旗号,一看便知道是护卫船队的水师有消息传回来,这船一出现,码头这边的差役立即引导其余要入港的船只暂避,让出水道教快船先入港,待那快船在栈桥处稳稳停下,舢板搭下来,几个脸上晒得古铜的校尉冷着脸下来:“有急报,快,立即准备好快马,天大的消息要禀报蓬莱郡王。”
这般一说,通商司的差役不敢怠慢,立即引着他们上了码头,牵来马匹,这几人毫不犹豫上了马,直往转运司飞马过去。
突然在港口里出现这么一艘船,又说是什么急报,再加上那校尉的冷漠样子,少不得引起许多人的不安,许多附近的商人过来打听,差役也是奇怪,随口说了几句,立即有人黑着脸道:“莫不是船队在外海遇到了风暴……若是如此,那可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