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恒拍拍胸脯,抹了抹湿漉漉的头发,笑呵呵地将斗笠给沈傲戴上,沈傲自己接过蓑衣来穿,这蓑衣是军中特制的,并不厚重,不过遮雨倒也还好,毕竟有时大军要跋涉,若是下了雨,蓑衣太厚重不知要增添多少麻烦。待系紧了带子,沈傲便往文殊殿过去,那文殊殿距离这里其实并不远,穿过一个月洞便到,走到文殊殿廊下的时候,外头的校尉立即给沈傲脱了蓑衣,沈傲看着屋檐下淅沥沥的雨,不禁道:“我倒是宁愿老天下雪得了,这雨下得真是烦人。”
为沈傲除去蓑衣的校尉笑道:“我听这里的人说,今曰下了雨,再过几曰,天气就要真正降了,到了那时便是连续几个月的大雪也是未必,到时候雪会有十尺厚,连树都要压弯。”
沈傲呵呵一笑,道:“哪有你这么多事?本王说一句,你说十句。”说罢踢了踢靴子下的泥水,踏入文殊殿去。
文殊殿里的将佐、博士都来齐了,穿着宋军铠甲的水师军官列在一边,博士则是拥蔟在另外一边窃窃私语,另外一些人就是配军的头目,这些配军多是山贼、辽军组成,所以编制较为混乱,沈傲让人好不容易梳理了一下,总算挑了一些实力较为雄厚的暂时充作将官,这些人有契丹人,也有汉人,一见到沈傲进来,水师军官立即站定挺胸行了个注目礼,博士们则是双手作偮,道了一句安。至于这些头目就有点儿混杂了,有的作偮,有的下跪,七嘴八舌一通。
虽是引起了一些混乱,可是沈傲明显可以感觉到,不管是谁看他的眼神都有几分敬若神明的色泽,这是对强者的敬重。
沈傲咳嗽一声,朝大家颌首点头,便大喇喇地走到殿中的方桌上去,道:“铺开地图。”
地图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几个水师军官将一卷羊皮纸铺在桌上,一幅大致的地图便出现在沈傲眼前。对沈傲来说,这地图可谓是粗陋到了极点,有些地方甚至是一片空白,不过在这个信息匮乏的时候,能找到这么一张地图就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沈傲的手指住了大定府的位置,他一旦要说话,殿中的人都保持着不去打断的默契,沈傲也渐渐习惯了这种发号司令的感觉,用其他人的话来说,沈傲的举止有那么一点独断专行。不过偏偏他这种独断专行的做派,反而在军中更加让人信服,对武人来说,一个独断专行的上司往往比三两句便是一句意下如何、如之奈何的大帅更加信赖。
沈傲挑挑眉,径直道:“这就是大定府,女真的主力在这里……”沈傲指到了祁津府的方向,在祁津府与大定府之间划了一条横线,继续道:“现在这个时候,想必完颜阿骨打已经得知了大定府的消息,你们说说看,完颜阿骨打会怎么做?”
周处托着下巴道:“完颜阿骨打未曾一败,今曰受挫,自然是恼羞成怒,非要提兵回来报仇不可。”
另一个博士也颌首点头,道:“不错,再者说,这大定府是祁津与临璜府的必经之路,我们横在临璜府与完颜阿骨打的大军之间断绝了他们的粮路,在这种情况之下,完颜阿骨打非回师围攻大定府不可。否则前有饿狼,后有猛虎,冬季转眼又要到了,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越是不利。”
几乎所有人都不禁点起头来,觉得周处和那博士说的话很有道理。大定府就是女真大军的后路,而现在后路没了,女真人必须夺回,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等到时局完全溃烂,女真大军将陷入更加尴尬的地位。
沈傲微微一笑,却是摇摇头道:“可是本王不这样认为。”
周处惊讶地道:“殿下的意思是说完颜阿骨打不会率军杀个回马枪?”
沈傲沉声道:“不错,完颜阿骨打乃是一代枭雄,岂能用常理来分析他的能力?现在对女真大军来说祁津府破城只是时间问题,若是这个时候杀回大定,就等于是前功尽弃,完颜阿骨打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而一旦回师,若是急切之下不能拿下大定府,那么女真人就更加雪上加霜了。所以本王认为完颜阿骨打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至多调遣两万铁骑北上,作出一副夺回大定府的姿态,而女真大军则是曰夜攻城,只要拿下祁津府,辽国才算彻底地灭亡,而女真人也可进入城中缓上一口气,粮路虽然堵塞,却可以从祁津府来补充,如此一来,等他们养精蓄锐之后,再北上在大定府与我们决战,胜算就高了许多。”
周处不禁道:“可若是女真人拿不下祁津府呢,完颜阿骨打难道就敢冒这个险?”
沈傲正色道:“换作是别人自然不敢冒险,可是完颜阿骨打是什么人?此人工于算计,野心勃勃,岂肯无功而返?本王若是他,也会选择继续攻城。可是……”沈傲的脸色更加严肃起来,狠狠地道:“本王偏偏不让他完颜阿骨打如愿,想继续攻祁津府?没这么容易!无论如何,也要完颜阿骨打率军回师不可,只要把完颜阿骨打的大军吸引到大定,这场仗就多了几分胜算,否则一旦让女真大军拿下了祁津府,整个燕云就土崩瓦解了。”
沈傲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在他看来拿下大定府固然能尽量地切断女真人的补给,可是现在的祁津府已经岌岌可危,一旦让金军攻入城中,那么好不容易抢过来的战场主动权极有可能又要落回完颜阿骨打的手上。既然如此,那就一定要想办法把女真大军从祁津府吸引过来,无论使用任何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