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一贵对谷城知县江明和典史崔至勇的劝说不可谓不犀利,两人明显都有过挣扎,但最终还是决然摇头,说此案自有章程,他们也是秉公办事。
接着朱一贵找到谷城通判,乃至襄阳巡按。法院跟地方是两套体系,互不相碍,此案关键更在法院◆士慎认为法院应该自有立场,有可能说动,朱一贵却觉得法院和地方的根子眼下都在朝堂,虽有隔阂,其实还是一丘之貉,而且此事涉及诉律之权,更是直接针对法院,绝无可能支持东院。
果如朱一贵所料,从通判到巡按,都以冷脸相对。
朱一贵两手空空回了谷城,汪士慎这边居然也没什么进展,非但《越秀时报》、《江南时报》、《士林》和《中流》等国内大报没来,甚至连国中那份“小报中的大报,大报中的小报”。历来对国政冷嘲热讽的《正统》都没派人来,湖北地方的报纸更是无人响应。反而主动跑来了几家以宫闱秘事和志怪小说闻名的小报,汪士慎可不敢用他们。
报纸没人来,湖北东院的院事也被巡抚杨烨暗中劝走了一大半。河西惨案的火头如风中残烛,像是随时就要熄灭。
“稍等,不是等政事堂的堂差……”
见汪士慎还稳得住,朱一贵很讶异,汪士慎是这么回答的。所谓堂差,就是政事堂派出的视事专员,英华如今没钦差了。大家习惯地把政事堂派出来的视事专员叫堂差。
汪士慎神色复杂地道:“是等大皇子。”
楞了片刻,朱一贵大致明白,为何地方和法院都没说动,原来是未来的太子要来办这一案。太子会是什么看法,会怎么处置,又是按着什么章程来处置,大家心里都没底,所以就把案子冻在这里◎之以静。
汪士慎叹道:“本朝最不该有的,就是衙门里的青天大老爷,或者是明察秋毫的皇太子。”
朱一贵深有同感地点头。但不等也不行,谁知道皇帝是怎么寄望太子的呢?
武昌府,岳阳楼上,雷襄、白小山等一帮报人笔客相聚一堂,推杯换盏,席间却满是沉郁之色。
白小山道:“这不好,河西案正牵动一国政局,我们报人怎么能置身事外,不派人查探,不登报广告?老雷。难道此事也要顾全大局?那我们报人岂不成了官府中人,事事得听号令?”
雷襄道:“要紧关头,咱们暂缓一步吧,这也是……”
他扫视众人,沉声道:“在下本早计划抢下头一棒,作篇大文章。可有人递话了,此事稍缓报。今日把之前召各位的话再说一遍,若是谁急着上前给哪边当刀子使,怕要生什么不测。不是新闻司,在下可看不起他们,陈侍中是递过话,但他本就涉事,他的面子也顾不得了,可那位的面子不能不给。嗯……猜到了就好,这么多年,绝少有过啊。”
接着雷襄笑了:“小白你也别丧气,这不是让咱们不登台,只是缓缓而已,等咱们登台,怕正到压轴之时。”
白小山若有所悟:“是要看太子所为么?”
雷襄耸肩:“或许是,或许不是,就看太子怎么做了。”
李克载来到谷城已是十一月初,为出这个差,还不得不走军令程序请假。原本他还在想,是不是让顶头上司孟松海不准假,如此就可以避开这个漩涡,后来觉得这怕又要把孟松海乃至海军都拖进漩涡里,还是辛苦一趟,权当历练吧。
“父皇还真是撒手不管了呢……”
以秘书监陈随同政事堂视事的李克载,对父皇有些不满,他给父皇写信说过这些事,包括自己的理解,可父皇就吝啬地回了三个字:“知道了”然后就把话题拐到母亲和各位娘娘,以及年幼弟妹的身上。
在谷城县衙后院里,李克载无聊地翻着文档。他的职务不允许他接触直接的案件卷宗,更别说提查人犯和问询当事官员,就只能看堂差整理出来的东西。
对他来说,这些东西就跟别人嚼过的甘蔗一样,份外恶心。无知民人被满清密谍挑唆,故意制造事端,官府一忍再忍,为了人质的安全,最终不得不出手。武西直道只是由头,并不是此事关键。反正错都在民人,死了的活该,活着的还得治罪,不管是谷城官府,还是武西直道襄阳段,都没错。
来谷城几日,襄阳知府、巡按、谷城知县和通判都借各种机会跟李克载碰过面,除了见礼之外,也没更进一步的试探。李克载对此有两个方向截然不同的理解,一是不消自己在这事上说话,就只给父皇当传声筒就好。一是消自己表态,但不敢作得太直接,怕落下“结太子党”的把柄,这事在旧朝可是绝大忌讳。
到了第四日,似乎各方都忍耐不住了,这日傍晚,随同李克载而来的秘书监另一位陈目光闪烁地问:“殿下有什么打算?”
李克载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今日打算早些睡觉。”
无视那陈似乎有些内伤的面孔,李克载陷入深思,他必须作决断了。(未完待续。,投推荐票、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