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继续上路,接下里的航程里,源源不断的战舰兵船错身而过,让钟三日的寄望也更一步步夯实。看这情形,不仅是整个南洋舰队动了,估计还会调来成师的红衣。很多年了,南洋再没见这副剑拔弩张的架势。
钟三日的判断在十二天后得到了应证。不过却是一桩祸事。
**号行到吕宋西面外海,离蒲林三百多公里处时,与一队运兵船相遇。**号早早就让开航道中心,却不料一艘运兵船还是直愣愣地朝自己冲来。
“蒸汽船呢?足有三千吨吧,怕是刚下水不久……”
望着越来越近,已经能见到在船头挥舞手臂的红衣,徐善眼中满是嫉羡地道。对面那艘船只见桅杆不见帆,船身正吐着浓浓白烟。而左右也没见大号车轮。在这么大的船上用螺旋桨,还真是第一次见,铁甲蒸汽战列舰也就两千吨出头。
钟三日和徐贵却惊得魂飞魄散,嗓门都变了调地高喊:“要撞上了——啊!”
徐善一身汗湿透。这才醒了过来,一巴掌拍在比他还激动失神的老大副身上,老大副也一跳而起,两手如拧麻花一般转着舵轮。
千钧一发之际,两艘船喀喇喇擦着肚皮而过,就见一块块船板崩裂,一边红衣兵,一边钟三日等人,相互傻傻看着。欲哭无泪。
“这帮混蛋——!”
运兵船是按军标造的,船板比民船厚实不少,**号却惨了,船肚子片片破烂,不修补好的话,遇着点风浪就要完蛋。
眼见只伤了点皮肉的对方,屁股后吐着白浪直直而去。钟三日等人一跳三丈高,都道要去海军衙门好好投诉这帮海上的街霸。
“浆……舵……故障……抱歉……汇报……”
水手报来对方的旗语,听得众人哑口无言,螺旋桨出了问题!?
“又是海军冒进搞出来的吧……”
徐善无奈地摇头,海军出这种事可是家常便饭。相比已经在民船上应用很成熟的轮浆,螺旋桨的成熟度确实不够。据说战舰的螺旋桨,每一副都是一帮工匠定制的,绝没有可以相互替换之处。螺旋桨不仅贵。而且安装也特别讲门道,战舰可以不计代价,运兵船稍稍少花点心思,就是毛病不断。
“看来还是先用轮浆好些……”
原本还憧憬着等公司换了螺旋桨蒸汽船,自己争取去开,现在有了亲身经历。徐善打死也不再作此想。
理想还很远,眼下还有大麻烦,怎么办呢?
老大副当下就给出了建议,先停下来勉强补补,再转向东去吕宋的蒲林,在那里修好了船再走,反正离那里也不远,最多两天航程。
舍此之外也再无选择,开着一条侧面透风的船直接回南京,那是找死。
圣道四十三年一月二十八日,**号来到蒲林,正要入港,却被海巡拦住了。
“贾都护卸任,座舰即将出港,港外稍候。”
海巡这么吩咐着,钟三日等人同时哎哟一声,好巧,又遇上贾都护了。
此贾非天竺大都护,大将军贾昊,而是吕宋都护,陆军中将贾一凡。
蒲林码头,红毯直铺上战舰,今年四十九岁的贾一凡一只马靴踩上地毯,再转身接受当地各家报纸的采访,四周围着数千欢送他的吕宋各界人士。
他任吕宋都护已经四年,所担重任已经完成,神色格外轻松,回答报人的提问也比往日风趣得多,激起众人一片片笑声。
“在下代表《吕宋民报》有问,将军本是吕宋人,当年镇乱吕宋,吕宋人也多有死伤,不知将军是否心怀愧疚?此时离别,对那些死难者又有何言?”
一个瘦黑书生忽然问了这么个问题,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你是马尼拉人吧!?”
“汉奸!”
“警差呢!这儿有汉奸,还不抓起来!”
片刻后,人群鼓噪起来,个个都义愤填膺。
如果不究背景,就看此情,听此话,该是觉得这书生的问题没什么忌讳,更谈不上叛国。周围汹汹讨伐之声,像是出自暴民。
“稍安毋躁!此问也说不上什么大忌,本人镇守吕宋四年,其实一直等着这一问。”
贾一凡举手沉喝,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因这一问,四年前的一幕场景又映入脑海,那时他刚踏上蒲林码头,昔日繁华之城,正裹在浓浓黑烟中,凄厉的惨呼和暴戾的喊杀声透过黑烟,隐隐传来。
“杀——!”
那时他铁青着一张脸,以无尽的恨意下达了这个命令,接着滚滚赤潮自他左右涌出,直卷蒲林,像是涅磐之火,要将这座陷于罪恶尘烟中的城市洗涤一新。
圣道三十九年,蒲林暴乱,作乱者是鼓噪吕宋自立,摆脱工商财阀控制的“吕宋人”。
这书生所说的“吕宋人”,就是在四年前烧杀劫掠,造成上万民人死伤,财货损失无数的吕宋本地人,以华土混血者为主,幕后主使是殖民条令的本土工商。
这场暴乱的直接结果是,殖民公司彻底退出吕宋,由英华作为本土行省直管。但设省的同时,也派来贾一凡这个镇乱主将,回报了“吕宋人”上万条人命。
“我贾一凡,是大英之人!是华夏之人!”
收回思绪,贾一凡直视那书生,目光和言语都如罡风一般,冷冽透骨,激得骨髓都在发热。
“在记得自己是吕宋人之前,我时刻都先牢记这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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