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曹颙时,李煦的心情颇为复杂。
曹家虽没了曹寅,却是有曹颙这个顶梁柱。二十八岁做到二品侍郎,比他李煦早了三十年。
他康熙三十一年出京,在江南经营二十年,才在康熙五十一年得了户部侍郎的赠衔。不过是挂名,是皇上恩典;曹颙却是实缺,手握大权的二品大员。
曹颙这边,也望着李煦。
他与康熙同龄,今年已经六十八,现下看着却是比康熙少兴许多。许是李家人都有长寿的基因,李煦身上不见老迈,精神矍铄。
看着也是个明白人,却是权欲熏心,尽办糊涂事儿。
想到此处,曹颙也懒得应付,寒暄两句,就提出给高太君请安。
高太君旅途奔波,面上带着乏色。不知是不是上了年岁的缘故,对面曹颙时,她也带了几分和气,倒是没有前些年的尖锐。
曹颙见状,暗叹一声。
即便不能将她当成骨肉亲人,但是当成一位长辈尊敬,对他来说不是难事。只望她往后省事些,不要引出事端,使得母亲难过。
或许,高太君对养女的感情也有限,要不然为何对侄子、侄孙子们比对女儿、外孙都亲近。
同曹颙说了两句家常,她便叫人带了香玉,给曹颙见礼。
虽说来李家之前,曹颙已经听赵安家的回话,晓得高太君进京,身边带了李鼎的遗腹女,但是见到香玉那刻,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
同前些年稚龄时不同,香玉已经八岁,眉眼间能看出李鼎的模样。
见曹颙看着香玉不说话,高太君道:“认不出了?这就是小侄女,你二表哥留下的女儿……”
曹颙点点头,道:“是啊,差点认不出。那年跟着外祖母进京时,还不会叫人,转眼这么大了。”
不会上演狗血的“宝黛恋”吧?想着家里一堆淘小子,别再来一段“青梅竹马”,那曹颙就要恶心了。
曹李两家,除了亲戚,还有不为人知的血债。
曹颙当然不会有内疚之意,在来一次,他依然是同样的选择。或许正因为有了这个选择,他才能将曹李两家的关系看得清清楚楚,断得明明白白。
而失去李鼎的李家,确实破坏力减弱不少。
就算第三代有李诚这个浑身长满心眼的小子在,但是毕竟年少,一时半会儿还当不得大用。
回到家中,见过李氏,说了高太君气色如何、文太君停灵哪座寺院后,曹颙就回了梧桐苑。
“芍院都收拾出来了?”曹颙问道。
“自打年前使人去苏州,太太就吩咐下来,自然早就使人收拾妥当了。”初瑜笑着回道。
芍院是早年二房没分家前,兆佳氏的住处,是府里仅次于兰院、梧桐苑的住处。以高太君的身份,住在那边也算妥当。
“不是说你今儿买了些小丫头么?挑着机灵点的,给天佑他们几个身边添几个。”曹颙说道:“省得没有同龄的小伙伴。”
内宅之事,曹颙向来鲜少说话,这回巴巴地吩咐一句……初瑜一边服侍曹颙唤了衣裳,一边思量其中的不解之处。
见妻子不说话,曹颙道:“没有岁数小的?就像曹元孙女那么大的就行。曹元提了几次,想让孙女进府当差,实在没有年龄小的,就叫他孙女进府当差。反正也不用干什么活。”
曹元长子曹立春是个病秧子,一直在家休养,没有进府当差。长子所出的孙女,就是天慧提过的掉了门牙的瑞香。
曹元的意思,长子已经不能为主家效力,孙女要是能进府当差,不管是侍候小爷们、还是侍候天慧,往后都能体面几分。
“怎么没有?都是十来岁大小的小丫头,叫人送到刘嬷嬷那边学针线。我已经同罗姑姑、常姑姑说过,请她们两位调教调教规矩,再往各院子分派。大总管的孙女就先算了,曹方家的也是当眼珠子似的疼,我可舍不得使唤她。”初瑜回道。
曹家下人与初瑜陪嫁,拢共也有一、两百人,如今盯着天佑她们,想要送女儿进内院侍候的人,不是一家两家。
初瑜却最不愿府中管事,将胳膊伸到内院来。对于这些管家、管事家的女孩儿,做丫头想要对她的儿子有其他想法,她这个做娘的就不准。
曹颙没有想旁的,听妻子说不缺人,就点点头,道:“有人手就好。这京城世家子弟,贪杯好色,放荡不堪,坏了名声的还少了?咱们的儿子,可不能跟没见过女人似的,见了个女孩儿就当宝贝疙瘩。”
说到最后,曹颙想起天佑的大名,正是与曹雪芹同名,不由抚额。
自己还没死,曹家也没有给天佑一个坎坷的童年,这《红楼梦》注定要胎死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