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衢说道:“不若让五千兵马藏在峡口,若青焰军真敢来攻,再伺机杀出?”
十里之外的一座险峻山峰之下,徐汝愚默然注视着山下发生的一切。梁宝、郑梦淮、屠文淮、周世隆等人散立在他周围。
屠文雍修为最弱,视界及不了那么远,只隐约看到山下的战况,周世隆略好一些,还是看得不是十分真切。
徐汝愚指着山下南闽卫军的前营营垒说道:“立营扎寨,一面只设一道营门,环以沟濠、鹿角、拒马,弊端甚多,守营当攻守兼备,设多处营门,则敌军所需戒备的地方也多,营门前填平沟濠虽说不利拒敌,却又利于己方迅速出击,营门敞开,敌军则无一时敢松懈,敌阵结与未结,均要择雄兵轻甲扰之,两军对垒,决战之前,先要疲军。”稍顿又说道,“古来立营多四角有棱,然而抛石弩用于战事之后,角营弊端也多,角端营地相当大的模范均在抛石弩的攻击范围之内,不若改为转角弧形,敌用抛石弩攻营只有徐徐推进才行。立营多以为营小而坚者易守,然而抛石弩用于战事之后,营寨却不宜过小,行兵布阵也不宜过密。”
郑梦淮说道:“汝愚所说立营之法,也可用于筑城。”
徐汝愚笑道:“筑城要烦琐得多,顾铭琛常有高见,郑梦淮去清江之后可向他请教。”
郑梦淮微微一愣,徐汝愚话中意思是要他在此役结束之后随他一同去清江。
徐汝愚未理郑梦淮的失神,转头看着闽中山东侧数柱烽火冲天,说道:“明昔那边也发动了,我们过去吧。”
一曰下来,冯远程只遣出十多批小股轻兵侵扰南闽前营,天时渐黑,青焰军三个巨型步兵阵均就地修筑简易营寨。
宗政荀达虽不解其意,却知今曰不会攻来,却得下令让藏在峡口的五千军士进入前营之中修整。
颜逊略感困顿,便会告退回中军营,还头忽见东峡数柱烽烟冲天,隐有红焰跃动,心里一惊:徐汝愚欲西营。
徐汝愚在此处集结两万五千余兵力,却要分兵攻两处,让颜逊十分不解,隐约猜测徐汝愚别有所图。
南闽众人正谔然相对,一骑急驰过来,禀报青焰军在闽中山东麓的一万军力兵分两路,一路五千人由明昔率领奔龙岩城而去,一路由班照邻率领,直指后营,此时已与后营锋哨接战了。
宗政荀达诧然问道:“徐汝愚果真只有二万五千兵力,为何他敢一分再分?太轻视我南闽无人了。”说到最后一句不由愤愤起来。
随军谋士不少,却无人能接宗政荀达的话,过了良久,一人站出来小声说道:“明昔领这一路人马,若是与甘棠那边的青焰军汇合,确实有攻打龙岩的实力。”
宗政荀达说道:“龙岩有五千精锐驻守,徐汝愚断无硬攻龙岩的可能。”
“郡上可遣信使进入龙岩,令龙岩守将坚守城池不出,免得中了徐汝愚的调虎离山之计。”颜逊说完这话,斜睨了宗政衢一眼,见他果真一脸愤然。
宗政荀达却未想到颜逊影射他人,赞同的点点头道:“龙岩不可重演漳州之失,子逊所虑甚是,只是此处与龙岩之间信路受阻,子逊你可愿去龙岩节制诸军?”
颜逊忖道:龙岩守军乃是宗政家的亲军,就是有这节制的名义,调兵遣将也要看别人的脸色,有功轮不着自己,若是有失,却要自己垫背。谦笑道:“颜逊只是纸上谈兵,真去了龙岩怕坏了郡上的大计。”
宗政荀达朗声笑道:“别人观你声色犬马,我却知你别有怀抱,龙岩有你在,我绝对放心的。”
颜逊暗恨,低头恳声说道:“郡上如此待颜逊,我当肝脑涂地。颜逊以为龙岩只要坚守,必不会失,只怕明昔这路青焰军转折南下,而泉州诸城又无重兵防守,则危矣。颜逊愿往永嘉堡之前,提醒族兄卿义小心戒备。”
宗政衢不屑道:“泉州诸城虽主卫军抽尽,但是诸世家均守土有责,哪会这么容易为徐汝愚所侵?”
“却是无可能中出奇兵,郡上不可不防啊。”
宗政荀达沉吟许久,说道:“我也有这样的担忧,既然子逊愿意往,就辛苦子逊了。”
待颜陆领着亲卫没入闽中山中,宗政衢恨恨说道:“颜逊不过想避过这里的战事,父亲怎可以为他所惑?自从父亲即位以来,颜逊就荒废政务,纵情声色之中,就是中原的郡邑都晓得他好声色,真是令我宗政、颜氏两家蒙羞,姑姑为何不闻不问?”
宗政荀达敛容沉声道:“此事休要再提,颜逊不能为我宗政家所用,乃我所憾也。”
诸将虽对这话不屑一顾,却不敢表露到脸上来,心里对颜逊的脱身之辞也不放在心里:徐汝愚在闽中山东麓只布有一万兵力,若真敢遣一部挺入南闽纵深,此处卫军则可以出虎吞峡将归路封死,疲而绝其粮,不愁徐汝愚不授首就擒。
宗政荀达缓缓扫过左右一眼,问道:“诸位可曾想到徐汝愚分兵的真正意图何在?”
诸将一片默然。
宗政荀达说道:“若我所料不差,明昔那一路军过些时间还要折回来。”见诸将不解,解释道:“冯远程这路军来攻,主要是想吸引我军主力于此,然而攻营不力,乃是予我主力可脱身的机会。”
宗政衢恍然有悟,说道:“若无深虑,当以为徐汝愚意在龙岩,因而派遣援兵过去,这里离龙岩城近二百里,援兵若是遣少了,不免担心被徐汝愚中途袭击,派遣多了,这里却不免留下破绽。徐汝愚定然见父亲在这里坚如磐石,无计可施,才想这招让我军露出破绽予他可乘之机。”
宗政荀达不掩赞许之色,说道:“既然如此,不妨将计就将,将班照邻这路青焰军吃掉再说,不愁明昔那路青焰军不返回来。”
宗政衢担忧道:“颜逊借口徐汝愚会孤兵深入,颜卿义必会从他的计而分兵到闽中山南麓防备,那边颜卿义更有理由不攻永嘉堡了。父亲担忧若由我这面遣兵去攻永嘉堡极可能中了徐汝愚的疲兵之计,唯有颜卿义率领的一万精兵从南面攻克才无危险,可恨颜卿义为了保存实力,集结已拖了三五曰,集结到今天连几架云梯还没有造出来。”
宗政荀达舒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只要前营守住这里,就不怕永嘉堡能飞出南闽去。”
当夜宗政荀达毫无声张的进入虎吞峡东侧峡口处的后营,夜色掩不住双眸的精光,唧唧的虫鸣中,只听见他沉郁而坚决的嗓音:“后营攻得越猛烈,表明徐汝愚在此处兵力布置越虚,我宗政荀达难道给人就是一个谨慎畏事的印象吗?”
话音未落,随着他的手势,后营北栅门缓缓开启,束甲执兵的五千南闽卫军鱼贯出了后营,奔青焰军的简易营地而去。
宗政荀达心中也清楚,若是让徐汝愚从容布局下去,既使普济岛出兵相援也极可能无济于事,只有主动出兵打乱徐汝愚的布局与节奏,方有重挫他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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