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德宫中的喧闹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不比第一次听到这消息的李懌,尽管猜不到对方目的何在,可大臣早就通过各种渠道对事情经过有了足够的了解,刚才的激愤,也不过是顺大流,做给旁人看的罢了。
这种时候要是不展现一下爱国情艹,难免会被人当成把柄,所以激愤是一定要的。
不过也不能骂太大声,俗话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万一要是朝廷决定妥协,不,那简直是一定的。因为敌人水师损失的那块船板,在报复行动中,汉阳的所有水师已经消失在了熊熊烈火之中,如果要打的话,恐怕就只能真的用渔船了。
打不过就只能妥协呗,这么多年以来,朝鲜不就是这么过来的?所以骂的声音一定不能太大,以免事后被当做战犯交出去,随波逐流才是保身之道。
其实看到对方船上的龙旗,朝鲜人就已经麻爪了,那是大明的龙旗,对于这个庞大的邻居,朝鲜连对抗的勇气都生不出。
要不是通过学习儒家经典,对大明朝堂上的形势有深刻的了解,恐怕例行的打秋风行动,他们都不敢去做,银钱虽好,可总也得有命去享受才行。
随着辽东那个瘟神的横空出世,大明的国策已经改变了,从前那些和蔼大方,善解人意的礼部官员都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代之的是大明皇帝的王霸之道。今年上半年,以及年中发生的一幕幕,都在述说着这个事实。
要不是对方搞出来的场面太大,朝鲜众臣才不会响应国王的号召,跑来昌德宫开会呢,他们宁愿等等看,济州岛或者辽东总会有消息来的,到时候满足对方的要求事情也就了结了啊,何必冒着风险硬抗呢?
至于对方有可能提出来的条件,大臣们倒是没什么头绪,朝鲜似乎也没啥值得人家这么大动干戈的东西吧?之前的济州条约中,该满足的都应该已经满足了才对,莫非,对方是打算租借江华岛?
这件事可有点棘手,江华岛离汉阳太近了,当年蒙古人打到朝鲜的时候,朝鲜国王就曾经跑到江华岛据守,等对方退去之后,再跑回来收复失地,算得上是朝鲜的腹心之地了。
这种地方要是被别人占了,岂不成了悬在头上的一把利剑?不过也没人打算拒绝,和济州岛那次一样,左右江华岛被占已经是既成事实了,想要抢回来也不太可能,莫不如顺势躺倒,让对方任意施为呢,嗯,省得挨揍。
几个月前,割让济州岛的时候,很多朝鲜大臣就已经知道飞轮战舰了,可没有亲眼见到,对这种新式战船的威力,他们也没有明确的概念,少数人甚至觉得是参战的世家太过没用,这才导致惨败。
不过曰前一见,种种杂音都消失了,尽管对方已经汉江上耀武扬威了好几天,可整个朝廷却没有一丝请战的声音,大臣们都变成了缩头乌龟。
既然打不过,那就没有必要拉硬了,既然对方没有登陆,那暂时应该是不用迁都的,说老实话,也没啥地方好迁。
北边,辽东边军已经把鸭绿江畔都占了,南边的济州岛,更是让朝鲜君臣痛彻心扉,要是对方铁了心的要自己的命,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所以,几个议政大臣派别虽有不同,可意见却是统一的,解决问题不能用军事手段,而是要采用外交手段,君子动口不动手么,圣人的话果然很有道理。
当然,对方一直没派使者过来,也没要求自己这边派使者过去,所以局面暂时僵住了,以闵议政为首的南派都在等济州岛的消息,总体来说,那个马总督还是挺和蔼的。
至于今天的朝议,也就是国王有令,而大臣们也都觉得闲着没事,正好凑一堆扯扯皮,省的在家里面忐忑不安了。
“……请王上恕罪,不是兵曹这边不努力,只是敌人太过强大,远非朝鲜水军能敌啊!”骂人的都停了,朴判书只好硬着头皮再次开口。
“那,崔议政,你对此有何见解啊?”
李懌倒是想下令把朴判书拖出去杀了,可那样一来,临阵斩将,没准儿自己也要被说成昏君,然后被大臣们当做替罪羊了。他比燕山君聪明多了,不会干那种没头脑的事儿,所以他继续点名。
“王上,敌人强大,我军羸弱,情况比较复杂,是召集天下兵马勤王,奋力一战,还是卧薪尝胆,暂且隐忍,都事关重大,所以,此事还应从长计议才是。”
“嗯,崔议政说的不错,那依你之见,今天的朝会……”
“王上,不若暂时休会,容我等仔细思量,待有所得之后,再行商议,未知王上意下如何?”
“可是……”情况复杂不复杂,李懌不知道,可他难得正经主持一次会议,还没玩够就散会,他有点不甘心。
“王上,事关重大,请三思而行啊!”闵议政带头趴下了,身后是一片附和之声。
“那……今天就到这里好了。”李懌面带微笑,再次从善如流。
尽管他面上从容,可走到门口,被外面刺眼一晃,李懌还是流下了眼泪:都是当一把手的,这差距咋就这么大呢?寡人不求象大明皇帝一样叱咤朝堂,可怎么就连开个会都身不由己呢?自己这把年纪真是白活了。
……散朝之后,朝鲜众臣也是各回各家,统共只有从与不从两个选择而已,这事儿原本就没啥好商量的。
“主人,济州岛的消息到了。”闵议政的府邸很近,到家之后,管家闵喜胜马上就给了他一个惊喜。
“太好了,马总督怎么说的?”闵议政大喜,连忙问道。
“尚道少爷亲自赶过来的,说是要亲自对您说。”
“尚道来了?”闵议政愣了一下,点点头道:“那好吧,让他去书房见我。”
闵府的地方不大,所以,闵尚道来的也很快,闵议政刚在书房坐定,他侄子就进来了。
“拜见伯父大人。”
“在自己家里,就不用这么客气了。”闵议政顾不得多寒暄,低声问道:“尚道,老夫不是让你在家中主持吗?你怎么跑来汉阳?难道是有什么大事?而且,信使前几天刚出发,不可能这么快吧?”
“伯父大人,您的信使,小侄还没见到,我是从济州岛直接出发的,搭的是总督府的船,因为马总督说的事情太重要,所以,小侄觉得,还是亲身跑一趟,把事情跟您分说清楚才好。”
“原来是这样,马总督怎么吩咐的?”叔侄两个都很上道,一点都不觉得把总督府仨字挂在嘴边有什么不和谐的,称呼马昂的时候,更是一个比一个恭敬,那可是大明的伯爵,比朝鲜国王也差不多少了,了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