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圣县原属上都路顺宁府,洪武年间废,现在的顺圣川东城是天顺四年筑的。这里地处两大边镇之间,依山傍河,本也不是什么军事要地,民不过万,兵不足百,城墙自然也不会筑得多宏伟。
月前鞑虏破边而来,城内的军民都是心惊胆颤,认为自己在劫难逃了,尤其当他们看到铺天盖地的虏骑呼啸而过的时候,心中已经满是绝望了。
也不知这些该死的鞑子打的什么主意,居然深入到这种程度,就不怕被两镇边军包了饺子吗?害怕归害怕,边镇的军民都知道,面对鞑子的时候,能说话的只有手中的刀,所以,全城也都动员了起来,把一个小县城守的密不透风。
也不知鞑虏是怕了还是另有目的,他们居然没攻城,顺圣百姓庆幸之余,也都是猜测纷纷,而且,很快他们就验证了自己的猜测,两镇的边军果然出动了。
虏骑虽多,两镇的兵马加起来却也不少,双方都不示弱,在顺圣城北数十里之外的一片平原上展开了厮杀。
鞑子来时,决意死战的顺圣军民已经堵死了城门,就算出得去,其实也没什么人敢靠近战场,毕竟人腿跑不过马腿,出去的风险太高了。
不过,即便不出去,他们也知道了战果。因为他们看到了向西退却,队伍基本保持了完整的大同边军,然后,他们又看到了四处肆虐的虏骑,以及扔在城下的军旗和尸体。
不需要更多资料,所闻所见已经足以让他们在脑海中勾勒出战场的画面,两军对阵,虏骑猖獗,大同边军突然不战而退,宣府边军陷入包围……然后,也就没有然后了,宣府边军以步兵居多,陷入倍数于己的骑兵的包围,想突围的难度无异登天,全军覆没是唯一的结局。
合县军民都是悲愤莫名,怒,大同边军抛弃友军,甚至勾结鞑虏;悲,则是为己身所悲,也为宣府各地而悲,边军主力的覆灭,对整个宣镇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在这股悲愤之气的鼓舞下,顺圣军民展现了极为顽强的斗志,不但没有被鞑子的残暴吓倒,而且还在其后的守城战之中多次击退了鞑子的进攻,让其丢下了几百具尸体,这才讪讪而退。
尽管鞑子退了,可危机却没有过去,因为鞑虏的游骑还在四下游荡,他们没有继续攻城也只是因为没有把这里当做主要目标罢了,顺圣人深知,鞑子还有回来的可能。
特别是在上个月,有十几个败兵入了城之后,这个可能姓就更高了。这些败兵是总兵张俊手下的亲兵,为首的那个自称左钦,是宣镇的参将,他们是奉了总兵张俊的遗命,冒死突围报讯的。
讯息当然非同小可,张俊当曰是接到了兵部的调兵令,令其与大同边军配合,在顺圣川共击鞑虏,结果刚一开战,大同守军就突然溃逃,不但动摇了宣府兵的军心,而且还将侧翼暴露了出来。
在早有准备的鞑虏骑兵面前,张俊完全没有调整的机会,就算调整了也没用,因为鞑虏的兵马本来就比较多,所以才有了宣镇精锐的惨败。
左钦等人本来也是要死战的,可张俊看出了敌人的歼计,知道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敌人不会单单为了宣府的几万边军,就做下这么大的圈套,所以强令他们突围,自己拼死断后。
虽然逃出来了,可左钦他们却没办法去京城,他们甚至连宣府都回不了,鞑虏的游骑到处游荡着,见人就杀,为的就是他们这样的漏网之鱼。
突围出来的一共有几十个人,在左钦的带领下,一群人也是想尽了办法,可始终无法穿过敌人的封锁。最终人手越来越少,大多都死在了和游骑的搏杀中,剩下的人也多半带伤,无奈之下,也只能向顺圣东城求援了。
尽管他们入城的时候很隐蔽,可左钦的小队突然消失无踪,终究还是瞒不过去的。等鞑虏起了疑虑,小小的一个县城,自然挡不住对方的大举进犯,因此,顺圣军民都很肯定,鞑子一定会回来的,而且这一次,就没有上一次那么容易过关了。
时隔近月,这一天终于来了。
“左大人,快点,快点上城,鞑子回来了,是鞑虏主力!”
“终于来了!”左钦手中的刀一顿,尽管早有预料,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心里的滋味依然很复杂。
消息是送不出去了,张总兵和兄弟们拼死断后的努力也白费了。不但如此,自己还连累了顺圣县的军民,要不是自己这些人逃进来,鞑虏未必会对一个小县城大动干戈的。尽管包括这个有些油滑的卢知县在内,大伙儿都没有怨言,可他还是觉得愧疚。
“大人,还是先上城布置防务吧,杀得一个鞑子就算一个,你尽力了,老爷和兄弟们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埋怨您的。”
边军中,家丁都是精选出来的精锐,张俊身为总兵,他的家丁当然更强一点。见败局难以挽回,他也是当机立断,命令自己的亲兵护送左钦突围,张洋作为亲兵队长,也是幸存了下来。
“是啊,左大人,鞑子迟早也得来,有了你这样的宿将指挥,顺圣城也能多坚持一阵子,等到王师来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