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部沿海某大型军用机场,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明晃晃的太阳照在一支支锃亮的钢枪上,反射出道道令人目眩的光晕。天空中,十二架喷涂着“八一”军徽的歼1o呼啸而至,却只在机场上空盘旋,并没有降落的意思。
不多时,天边又传来动机的轰鸣,三架b-2轰炸机呈“品”字形出现在机场西北方向的中空,徐徐降低高度,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逐个滑上坚实的跑道。在它们途经的空域中,此时又出现了十几架战斗机的身影,却是一闪即逝,又以编队形式向远空而去,而先期抵达的那十二架歼1o并没有就此离去,而是以两架编组,分别在附近空域往返巡逻。
三架b-2滑入停机坪后,舱门却迟迟没有打开,仿若三尊巨兽静静蛰伏,飞机附近也没有任何人驻守,最近的一个哨位距停机位也有千米之遥,只是有三辆舷梯车开了过来,在飞机舱门前停稳后,驾车的司机就十分自觉地离开车厢,向远方的警戒区出口步行而去。
约莫隔了二十分钟,才有一个车队跚跚而来,打头的是两辆装甲指挥车,其后是两辆军用卡车。四辆车6续停稳后,先从卡车上跳下一大群荷枪实弹的军人,呼啦一下把三架飞机团团围住,这时才从两辆装甲车上分别走出两位将军,其中之一是潘长青少将,另一位是解放军总装备部特派至此的一位中将,竟是一个周天星从未谋面的老熟人,楚蓉的父亲楚雄海。
三架b-2的舱门终于缓缓开启,潘长青少将向身边一名少校使个眼色,那人顿时会意,一个立正,转向身后三个手拎皮箱的尉官,微微点头。于是,这三人就分别向三架舷梯飞奔而去。片刻间已经上到舱门前,却不进舱,只目不斜视地把手提箱轻轻放进舱门里侧,就转身退了回来。
几分钟后,三个舱门前6续现出三条人影,身上穿的都是美军飞行服。但每个人都套着黑色头罩,把脖颈以上的部位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默默步下舷梯,也不和任何人打招呼,6续钻进一辆装甲车。紧接着,守候在飞机旁的军人们开始6续登机,从机舱中分别抬出六个同样头戴面罩的人,人人都上了手铐。送进另一辆装甲车中。
完成这一系列无声而有序地行动后,潘长青少将侧身和楚雄海中将握了握手,双方也没有说话。只是点头示意。接着,潘长青钻进身旁那辆装甲车,自行从里面关上车门,两辆装甲车便同时启动,向停机坪另一侧的一架中型运输机驶去。楚雄海中将则依然停留在原地,负手仰望着离他最近的一架b-2,眼神中夹着一丝复杂难明的意味,默立片刻后,轻轻叹了口气。沉声道:“可以把专家们请过来了,这几天我会亲自在这里督阵,务必在限期内完成任务。”
“是,长。”身后一名大校朗声应命。
数小时后,北京,特勤处本部。
两人走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彼此间没有交谈,只听到响亮的皮鞋踏地声。来到一扇门前时,为地潘长青少将停下脚步。把目光投向已换上军装的周天星,温言道:“这是必要的审查程序,你应该能理解吧?”
周天星微笑点头,淡淡道:“多谢长关心,我没问题。”
潘长青没有再说什么。拍拍他地肩。转身离去。
站在门前默默整理了一下思绪。把精心准备地说辞重温一遍。轻轻推开虚掩着地房门。迈步进入。
这是一间面积不大地会客室。中央横放着一只长条形玻璃茶几。一对真皮长沙分列两侧。左右还各有一个单人沙。
周天星刚进门。屋中四人便一起站了起来。全都用饶有兴致地审视目光打量着他。迎面而立地是两个校官。左右则赫然是一高一矮两位上将。不用介绍。周天星就在第一时间得知这四人地身份。两个校官都是总政治部下派地调查人员。两名将官分别是空军司令员霍镇远上将和海军司令员陈克坚上将。两位老将军都已年过六旬。但无论精神还是气质都相当健朗。正向他含笑示意。
虽然这一幕早在周天星预料之中。但亲眼见到两位海、空军最高长同时出现地感觉还是有点特别地。下意识地立正敬礼:“两位长好。”
高个子地空军上将微微一笑。也不还礼。只向背对着门地那张沙指了指。和颜悦色地道:“进来坐吧。我和陈司令员今天只是来旁听地。不用管我们俩。”
陈克坚上将也抚掌笑道:“我这个人天生就是个急脾气,小伙子,快过来坐,好好给我们讲讲,你到底是怎么打掉那个大家伙的。”
一听这话,周天星不禁生出啼笑皆非之感,敢情这两员老将兴冲冲跑过来只是为了听说书的,不过初次和两个素未谋面的大人物打交道,他还是相当谨慎的,本着沉默是金的原则,也不多话,只中规中矩地听凭对方安排,等四人一一自报家门后,便在沙上就坐,开始接受组织审查。
对于这种审查,周天星并无反感,只觉天经地义,谁让他曾经“被俘”长达一个多月,还干下了这么惊天动地地事,且不论功过成败,组织上审查一下他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是无可厚非的“……那天我醒来后,就现自己被关在一间黑屋子里,头有点疼,还戴着手铐,身上的衣服也换了……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间地下室,我醒来后没多久,就被带进了另一个房间,那些人都穿着美军制服,但我看得出他们都是亚洲人,其中带头的是一个名叫林朝圣的少校,另一个给我印象比较深的是一个叫史密斯的女中尉,就是他们两个第一天审讯我的……直到第三天他们才向我透露了真实身份。这伙人全都是流亡海外地千年教分子,而我置身的地方是安德森空军基地。林朝圣抓我的目地就是想让我入千年教,据我估计,他们这次劫持我,主要是因为我和朝国的某些军政要员有一定交集,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我当时就可以用精神力劫持林朝圣,不过我并没有那样做,因为就算劫下了他,我也不一定能逃出美军基地,所以我暂时假意答应了他……又过了几天,那些人里多了三个新面孔,都是少年人,两女一男,据说是刚分配到关岛香堂的普法弟子。而且我现,那些人老是虐待他们,本来我还以为这只是欺负新人。后来才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通过和他们逐步接触,我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原来这三个少年都是被强迫入教的……”
端坐在沙上,周天星一说起来就口若悬河,把自己“被俘”后地经历说得无比详尽,其间还不时停下来回忆某些细节,一副煞有介事地知无不言相。很显然,他这番说辞中十有**都是谎言。但其中涉及到的千年教分子、美军官兵以及安德森基地中地场景都是真实存在的,况且这些人全都死了,就算能跑到关岛去核查,也死无对证,只要整个故事在逻辑上能过关,即便有怀疑也无处查证。最关键的是,这套说辞是经过他在心卦中精心编排、反复推演修改后才逐步完善起来的,甚至把两个政审军官对某些细节会产生何种质疑都预演得一清二楚,提前准备好了标准答案。因此应对时也是轻松自如,不露一丝破绽。这就是未雨绸缪的好处,早在周天星开始拟定这次劫机计划时,就已经把这一道回国后必须经受的难关考虑进去了,从那时起他就在一遍遍预演这套说辞,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不求情节精彩,但求不露破绽。
不仅如此,在他自己接受审查地同时。他还在为两个小家伙排忧解难。只因蔡静雯和张思齐也同样在接受审查。这时就能体现出一心多用的巨大威力了,虽然地处京城。在精神力的使用上受到了极大压制,但周天星地道行早已今非昔比,短距离内使用千里传音还是没有问题的。通过最直接的精神沟通,使他可以实时向蔡静雯和张思齐送应答提示,帮助他们渡过这道盘问关,而他们需要回答的内容也远不及周天星那样庞杂,他们的身份只是“弃暗投明”的千年教小角色,没有接触教中机密的机会,只自称原本是孤儿,从小被千年教收养,但在教中饱受虐待,后来被分配到关岛,在周天星的鼓动下才计划一起出逃的,只说周天星一个人用精神力干掉了所有千年教徒,又带着他们潜入基地中地电脑中心做了假身份,这才偷到了b-2轰炸机,再后来击沉航母的情节,基本上都是照实叙述,至于如何会开飞机,则称早在来关岛前,教中就曾安排专业飞行员向他们传授过b-2的基本驾驶技术,还利用轻型飞机作过短期飞行训练,至于为什么要学开b-2,也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们。当然,原本和周天星一起逃出来的并非只有他们两人,还有一个少女(慕容飞),但她已经在途中“坠机身亡”了。
事实上,这一整套故事并非天衣无缝,其中的疑点和蹊跷之处还是有的,但关键在于,就算审查者明知其中有问题,也没办法找出确凿的漏洞或者逻辑错误,更无法查证,一方面事地点远在海外,当事人又全都死光了,根本找不出一个有资格作证的活人,总不见得把千年教的高层找出来作证吧。另一方面,包括周天星在内地这三个人非但不是罪犯,反而是有大功于国家的,虽然这种事不可能公开宣扬,反而要绝对保密,但人人心知肚明,他们干下的这件惊天大案于国于民会带来多么巨大的利益,那么也不可能真的拿他们当犯人来审,不然就太没天理了。所以,只要这个故事中不存在明显漏洞,看上去基本符合事实,周天星一点都不担心有人会在细节问题上吹毛求疵,就算真碰上那种神经病,大不了再演一出剖肝沥胆的悲情戏,再找把刀来对自己胸口扎一刀,以死明志。临时客串一回“窦娥冤”也无妨。当然,事情不可能糟糕到那种地步,就算这个故事真的过不了关,最有可能的处理方法不过是把他送到紫禁城里的那个小院子里蹲几天再审,顶多到时候再想点说辞补救一下而已。总之,既然是国家功臣。就算谎话被戳穿了也没关系,大不了再费点神设计一套应对方案。
审查过程中,一直都是两个总政地校官边问话边记录,周天星作答,两位上将始终不一言,不过都听得十分专注,尤其是最后袭击航母舰队地过程,表情格外认真,不时微微颔或者摇头。起初还偶尔端起面前的茶杯呷一口,交换一个会心地眼神,可是听到后来。他们的眉头都渐渐拧成了疙瘩,眼中也露出深深的困惑,最终都低下头陷入了苦思。
经过长达两个多小时的讯问,这次审查终于告一段落,周天星在笔录上签过名后,两个政审官就收拾了一下东西起身告辞,并且十分客气地嘱咐他,这几天留在基地里不要外出,因为审查还没有结束。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再来。
周天星早知两位上将还要留下来和他说话,便起身送他们出门,来到走廊上时,两个一直神态矜持的政审官忽然变了脸色,对望一眼,同时向他立正敬礼,其中之一展颜笑道:“周大校,我们刚才来的路上,听到了满城地鞭炮声。我们相信。那一定是都人民在为共和国的英雄庆功,我们那时候就商量好了,回去以后也要好好放几筒大炮仗,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