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昭旭走后,兄妹两个抚平情绪,按照昨天娘教导的那样,分工合作,惟俊主要在外面清点实际的货物,思伽坐在屋里核对账册,两兄妹第一次被推到前头来做事,也是做得有模有样的,底下的管事并不敢怠慢轻视,忙碌了大半天,誊抄出了最后的货物单子,再备下别的材料,就去衙门里请开路引了,政府办事,从古至今都是磨叽,惟俊思伽倒是不用在郊外等着,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回沈府了。半路劫到了信国公之子,还未经长辈允许就说出来家里的秘密,是对是错,也要早点回去向家长禀告。
赵氏卧在床上,听了儿女带回来的消息,虽然感叹于这份奇缘,嗔怪两个孩子行事莽撞,也是把多日来悬着的心往下放了放,金矿之案,如今只窥得一角,沈家草木皆兵,谁都不敢信任,不过信国公自幼就是皇上的伴读,之后去过西北历练,又回京卫军办差,元兴四年加封国公以来,一直是皇上最为倚重的大臣,韩家已经是皇上手上的利剑,指哪杀哪,还是能够放心托付的。
一切如常,外紧内松是沈葳走时交待的,所以,就算韩昭旭一去不复返,沈茁一天天的没有回家过,知情的几个人也不敢在仆妇面前露出焦虑之色,丁氏倒是询问了沈茁消失的问题,毕竟她是知道沈茁是留着看家门的,被赵氏以家里生意收购出了小麻烦过去处理为由,糊弄过去了。
这一天,沐浴过后,思伽又是抱着枕头来和赵氏同睡,沈葳不在家的日子,一半时间,思伽都要拧在赵氏的床上就寝,赵氏也是放纵思伽这个腻歪的行为。半夜三更,母女两个熟睡着,被丰儿提早唤醒来,禀明了缘由,两个女人稍微穿整了衣服,惟俊便急急进来说道:“娘,韩二哥刚刚翻墙进到我的房间里来,带了爹爹的手信,让我们今天一早逃出贵阳府去。”
这话如一声炸雷,把母女二人钉在当场,情况已经到如此危险,祸及家眷的地步了吗!
赵氏急忙讨要沈葳的手信,思伽也挨在一边看,匆匆两页纸,字迹潦草,语句都有些混乱,倒是说了很多事情:目前他还安好,沈茁在普定府,信到之日,一早出逃,往平越府德贡土司官寨去,路上一切听韩昭旭行事。
母女两人一看见沈葳的潦草的字迹,关怀的话语,就盈出眼泪,也不是哭出声音的那种,看完了信,流了两串眼泪,用帕子一抹,就镇定起来,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也没有多想的时间,离天亮开省府的城门也没有多少时间了,赵氏思伽分头行事,赵氏去和婆婆丁氏述说此事,思伽去龚氏那里传达这个意思,龚氏的身体还没有好利索,不过,这都是沈茁杳无音信给慌了,知道沈茁的下落,精神就振作的了大半,又去唤思仪阿土起来,穿戴好四人都往丁氏屋里去。
对于韩昭旭的从天而降,大家都以最快的速度镇定下来,人将要要逃命的时候,男女大妨也不会穷讲究,直接请韩昭旭到丁氏的屋子里来说情况,韩昭旭简单说了一遍概况,贵州之变已经派了心腹八百里加急送到燕京,不日朝廷一定能派兵马来镇压,现在沈葳沈茁沈惟佑都在一处,的确有人想趁机作乱,不过在等待时机还未曾动手罢了,普定府局势尚在控制之内,打着这个时间差,沈家女眷们先隐匿起来,外面的人也敢放手一搏,无需过分担忧,朝廷兵马到来一切困局就可引刃而解,至于出逃的细节也说了下,贵重之物不用收拾,穿戴就和平常市井之妇一样,外面已经准备了三辆马车,趁着天黑悄悄离府,各位分配一下,除了沈家的主子,最好其他人一个都不带。近十年前,丁氏都禁住了毁卷夺爵的打击,看了儿子在手信里另写给自己,说自己现在平安的字句后,也不啰嗦,一切都听韩昭旭安排。
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沈家人分上了三辆狭小的马车,赵氏思伽一辆,龚氏思仪阿土一辆,丁氏思仟方氏一辆,方氏其实是不能被带上的,但是禁不住思仟的苦苦哀求,再说,丁氏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一路上也需要个人服侍,至于满院子的仆妇,俱是丢下了。思伽心里也舍不得服侍了多年的几个奴婢还有吨吨,赵氏悠悠的点醒:“留在宅子里也不一定会死,跟着我们出逃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命。”也让思伽顿然醒悟,少了愧疚之心,但愿上天有好生之德,沈家这场劫不要牵累无辜。
平越府和贵阳府是邻府,沈家来贵阳的时候,从平越府到贵阳府这段路,毫无压力,走走停停,花了四五天,现在重走这条道,就不那么轻松了,出了贵阳府的地界,为了隐藏行踪,避免遇到官道卡上的排查,也是为了争取时间,官道都不敢上,直接走捷径,抄小路。
驾马的三个车把式已经是多年的老手,马车上直接铺了厚厚的被褥,无奈车驾的太快,路实在是太破烂,赵氏五个多月大的身孕,一手扶着车壁,一手护着肚子,实在禁不住颠簸,脸色愈发苍白。
思伽自己也是辛苦,把娘的不适看在眼里,更加心疼不已,想起很多年前,离开京城去严州府的路上,娘也把自己抱在怀里,如今正是乌鸦反哺的时候了,思伽便想去抱在母亲,愿望是好的,怎奈得,试了几次,年纪尚幼,力气还小,根本于赵氏无益,最后终于想出了傻办法,把在外面骑马的惟俊叫进马车里来,两个人一左一右的环住母亲,母亲撞在人体身上,也有个缓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