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摔榻上声响与瓷杯碎裂声音几乎是一同响起,林崖看都没看溅上了些许茶渍袍角,只继续含笑看着憋得脖子都泛了红贾琏,也不话,直等到贾琏喘匀了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给你脸叫你一声表弟”,林崖才不紧不慢截口,声调却比贾琏高得多了:“给你脸叫你一声表哥,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不成?也不睁开你狗眼看看,这是什么地界儿!什么硬仗腰子东西。” 一面,林崖一面好整以暇轻敲座椅扶手,摆明了根本没将贾琏看眼里。 贾琏这会子真是眼珠子都气红了,只是他还没张口,一直站门外几个林家护院就阴着脸进了屋,将他床榻团团围住。看看林家健仆,再看看自己已经被人五花大绑厮们,贾琏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只能闷不吭声忍下这口气,一口牙咬得咯咯作响。 见到贾琏如此,林崖面上神色愈发淡了:“若是按着礼尚往来道理,这事儿本不该就这么算了,琏二哥哥心里清楚明白,我也就不多了,今儿我就派妥当人送琏二哥哥上船,也好回京养伤。” 林崖不是不想直接弄死贾琏完事儿,但贾琏后面王夫人、王熙凤乃至王家、甄家不都好好?要是不做点什么,荣国府大房、二房矛盾还要等到贾宝玉娶妻之前才能日趋尖锐,他怎么等得起?就让贾琏带着伤回京,让他知道他好二婶心多狠。 林崖就等着看看荣国府内这出戏要怎么唱下去,好唱家反宅乱,再也没心思惦记林家才好。 至于为何要与贾琏明明白白撕破脸,拿话把人踩进泥里,林崖自有他道理。 贾琏是个什么样东西?有人他有良心,因为他大老爷贾赦想要买石呆子手里古扇一事上不肯下狠手,还因为贾雨村罔顾人命所为不妥挨了一顿好打。可这话人怎么不想想,贾琏出面吞下林家百万家财时候,可有半分犹豫?甚至事后还跟王熙凤“哪里再去发笔二三百万横财”呢。与其他不愿意伤了人命,还不如他根本没把他亲老子放眼里,不愿出这个力呢。 林崖自认如果他是贾赦,叫自己儿子办点事儿子办不成,却能把二房交代事情办妥妥当当,儿子媳妇还管着旁人叫老爷太太,自己反倒成了外八路大老爷,那可不只是一顿打事儿。 贾琏做什么那么上赶着二房,被女人拢住?分明就是他自己也想趁热灶,指望着讨荣国府老祖宗好儿呢。 不过是一窝子豺狼里稍微不那么黑心,有什么值得结交拉拢? 看贾琏忍得着实辛苦,已经连一个字儿都不出来,林崖微微一笑,连个招呼也不打,径自带着人走了,只留给贾琏一个大开门户和一串粽子似奴才。 许久,一直没敢大声喘气来旺儿哭丧着脸挪到了依旧面色铁青贾琏跟前:“二爷,这可如何是好?” 贾琏一肚子邪火正无处发作,哪里还愿意看来旺儿一眼?顿时想也没想,直接一巴掌扇到了来旺儿之前没有挨打半边脸上:“狗奴才!废物!野种!” 来也是有趣,不晓得是不是真个儿夫妻同心,贾琏怒斥来旺儿时,京中荣国府里,琏二奶奶王熙凤也正素手一扬,结结实实给了个依旧做着姑娘打扮,却打扮妖妖娆娆丫鬟一个响脆。 王熙凤竖着柳叶眉不话,她身边一身葱心绿袄裙平儿自然要为主子张目:“你是大老爷赏,原该比旁人懂事些,怎地却不懂规矩,丢了大老爷大太太脸面?” 挨骂丫头不是别人,就是大老爷贾赦前些日子赏给贾琏秋桐。 原本这秋桐是贾赦自己看上,虽然还没上手,却也少不得揉捏一二,正是热乎时候。也不知道贾赦一时之间哪根筋儿搭错了地方,忽然想起来贾琏这个已经大半年不着家儿子,大手一挥就把人送了来。 王熙凤清理贾琏身边狐媚子们下了多大功夫?四个陪嫁大丫头撵了三个,还设计了多少局中局才收拾了贾琏成亲前就有几个通房大丫头,好不容易只留了个指东不打西平儿身边,舒心日子这才过了几,就又飞来横祸。 偏偏这秋桐是大老爷贾赦赏下来。如果只是大太太邢夫人开口,王熙凤自然有一百句等着她,可贾赦从来不管贾琏事儿,蓦然为了个丫头破例,让王熙凤动手前也不能不思一思想一想。何况贾赦还让邢夫人带了话儿,要是这一个伺候不好,再换一个来就是了。 捏着鼻子把人领回了院子,王熙凤初也没花太多心思这个秋桐身上。男人都不家,就算是狐狸精转世又能去勾搭哪个?横竖日子还长,她也不急于这一时。 结果她难得打个盹儿,这贱蹄子就敢爬到她头上作威作福。 王熙凤嘴角含着一丝讥讽,一双丹凤三角眼上上下下打量着秋桐上身袄。也不知道是哪个吃里扒外东西帮忙,竟然让这蹄子摸到了暗红衣料,这么类似正红颜色,一个还没正经当上姨娘也敢上身,真当她王熙凤是东府里尤氏那样面团儿了! 谁知那秋桐也有几分胆色,挨了王熙凤重重一巴掌连滴眼泪都没掉,跟平儿顶嘴也是有声有色:“原是太太赏,今儿王妈妈叫奴婢回去给太太请安,奴婢想着,太太见了一定欢喜。” 平儿称邢夫人为大太太,秋桐偏偏就要一口一个太太。要不是她还牢牢记着王善保家再三叮嘱,千万别让二奶奶揪着她错儿趁着二爷没回来就撵了她,就她泼辣性子,非跟平儿对着骂起来不可。 王熙凤哪只眼睛瞧得起继婆婆邢夫人?借着住正院便宜,王熙凤连正经儿媳妇该立规矩都找借口省了,对邢夫人要连面子情儿都没了,可秋桐一口一个太太赏,她竟不能明着再发作。 是一群飞上高枝儿不知高地厚破落户! 知道今儿这事拿不住秋桐,王熙凤干脆一扭身领着人威风八面走了,留秋桐一个人顶着个巴掌印站那儿,瞧着好不可怜。 可惜王熙凤这份威风不过是给外人看。 一回到她日常坐卧厢房,把丫头们都撵出屋子只剩下平儿一个,王熙凤就干脆利落摔了个五彩盖盅,一双柳叶细眉紧紧皱起,瞧着格外凶些:“什么名牌上人,也来要我强。我素日里看她是个太太敬她一分,她倒敢直接给我没脸!” 平儿深知王熙凤性子,也不劝,只了她知道事儿:“八成还是为了上月奶奶您没应下帮大太太炸金首饰事儿,大太太心里不痛,拿着个丫头刺您眼呢。” 上个月大太太邢夫人突然叫陪房王善保家叫了王熙凤过去,是自己有箱子金首饰许久不带,颜色都不好了,要拿去炸一炸,王熙凤只推又要做换季衣裳,又要看铺子帐,家里家外一团乱,没接口。 平儿一,王熙凤也想了起来,冷哼一声:“门户出来,眼皮子就是浅!做什么非要我去,不就是舍不得那几两工钱,又要我替她填上损耗!平日里一毛不拔,行事家子气,老太太还呢就想法子踩我脸,让我尊重这种婆婆,再不能!” 王熙凤越越觉得火气顶心口发闷,恨恨拍了拍炕桌,腕上一个绞丝嵌明珠金镯子桌面上磕了几下,眼见着凹了一块儿。 平儿急忙捧起王熙凤手腕,低声劝慰:“奶奶何必跟自己过不去,仔细伤了手。”着,就帮王熙凤把手上镯子珠串都退了下来,回身仔细收拾了。 用了那么大力气,王熙凤手痛之余,火气也确实散了不少,这会子心气平复了,也不用平儿服侍,自己皱眉倚了团枕上:“也是怪事。大太太什么家底儿,咱们知,她邢家砸锅卖铁也不过那么些东西,怎地凭空多了一箱子赤金首饰?” “是呢,”平儿仔细锁了匣子,跪王熙凤脚边给她捶起了腿:“子们出去打听了,成色分量都是上上等,且值不少。” 而且如果不是大老爷大太太突然发了横财,大老爷又花一千多两买了两个绝色,舍不舍得把秋桐放到她们房里都还是两。 探听不出这笔横财到底是哪里得来,王熙凤不由想出了神,一时屋里只有平儿手臂起落带起衣料摩擦之声,静落针可闻,还是二太太王夫人陪房周瑞家院门口高声话,才喊回了王熙凤神儿。 “二奶奶可有闲?”周瑞家面色不出古怪,似是要笑,又似是含愁,被平儿让进屋里就给王熙凤福了一礼:“太太找二奶奶呢,金陵甄家来人了,薛太太也派了人来,可巧刘公公也来了,事儿真真赶了一块儿。” 林家事儿了结了?薛家姑娘事儿有波折? 王熙凤与平儿对视一眼,心里都升起了一样念头。 作者有话要:林崖:你眼皮子不浅,就惦记我们家钱~ 某盈:也许晚上还有一? 众人:也许是个甚?问号又是什么情况![棍棒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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