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兰走出了小楼,随手带上屋门,将所有的秘密全部都关在门内。
然后他平静地看着秋来满地枯叶铺的院内。
徐云虎精神旺盛,在试图攀爬院墙,也不知是不是想要翻到隔壁的仙女姐姐屋中。
尤小木坐在院子里的石阶上,以两手支撑在膝盖上,怔怔的托着小脑袋,看着天上一碧如洗的青空。
宛如一尊幼小可爱的石雕。
李默兰没有感觉很诧异,他明白缘由,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她从那不为人知的世界中唤醒。
小姑娘回过神来,扭头看向李默兰,问道:“怎么快?”
这番话很是简单和普通,对于孩童而言只是下意识的随口直言,但是要知道这番话在大人的世界里可以有很多种理解方法,恰好他刚刚进的还是某位青楼花魁的屋子,顿时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多了些尴尬。
他岔开话题问道:“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小姑娘问道:“我刚刚听到了屋子里传出来的曲子,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耳熟。”
李默兰明白了缘由,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大概是因为满脑子都是刚刚那个有着莫名熟悉感的曲调,小丫头这一次出人意料的没有扭头躲开,和前几日的表现也不太一样,少了几分生气,多了一些这个年纪不应该具备的忧郁沉寂,很是多愁善感的模样。
青楼花魁秋水所弹奏的曲子是她女儿尤小木很小时候就听过的那一首曲调,只是凄然哀伤的歌声多少有些不太对味,而且,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的小丫头不过两岁半,又怎么会记得清楚,只是如今再听来,木子心里头的那些熟悉感重新被勾起,只是也没有往母亲以前弹奏的曲子上去联想,只是耳熟。
两三岁时候的记忆都已经模糊的不成样子了,现在哪怕目前站在她的身前,她真的就能够一眼就认出来吗?
怕是早已经被岁月长河把记忆冲涮干净了。
木子看着院子里落英缤纷,如黄花落,神情苦恼。
李默兰笑了笑,说道:“走了走了,反正你也不喜欢这个地方。”
木子点了点头,站了起来拍拍裤子,扭头却罕见的有一些不舍,认真的看一眼那个给她莫名熟悉感的小楼,猜测着里面那个妓女姐姐的样子,像是要把这些画面全部都深刻的印入脑袋里,然后才随着李默兰一同向院子外走去。
徐云虎赶忙跟上,有些鬼鬼祟祟的扯了扯某人衣角,然后问道:“舒服不?”
李默兰贼兮兮的笑着:“贼好玩。”
徐云虎满脸神往。
尤小木瞪了他一眼,虎子顿时蔫了下去,像是被烈日炙烤到萎靡的绿叶。
在木子离开这处大院子的时候,在小楼的第二层,那个身段柔美看起来不过二八芳华的花魁女子正痴痴的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木子的身影彻底消失,她才一屁股坐倒在青丝小榻上,眼神迷离。
片刻后,有泪水滑落。
她喃喃自语:“公子,木子就托付给您了。”
……
……
出了青楼,很明显老鸨的眼眸中满是不可思议,以她的人生阅历来看,能够在花魁房间里这么快就出来的男子真的是只此一家了,按理来说有银枪蜡烛头的嫌疑,只是李默兰看上去衣衫整齐,不像是和人翻云覆雨之后的样子,莫非是这个俊俏公子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进去随意的呆了一会儿就出来了?这是什么道理?
难不成这个俊美的公子哥其实是一个美人儿乔装打扮的,并不是真的来风花雪月?只是看那喉结,也不像女子乔装的啊?
李默兰大概也明白自己这么快就出来很容易引起一些怀疑,至于这是怀疑他的目的还是怀疑他的能力还有待商榷,说到底他并不想在这种地方多加流连,青楼里过日子虽然风流,带着两个小娃娃这怎么也说不过去,他也不是真的会在青楼里流连忘返的那一号人,自诩风流可不代表风流在青楼里,这也忒看不起风流二字了。
“公子,端木公子好像急冲冲回家族去了,怕是要叫人手,您还是尽快离开五邑城吧。”
老鸨迟疑了一下,还是上前轻声道。
李默兰这才注意起了身旁这个满脸脂粉徐娘半老的老妈妈,道谢之后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秋水这三年来孤苦伶仃的,从来没有什么亲戚朋友,一个人好生伶俜,看着怪心疼的。”
老鸨的脸上流露出的是一种奇异的情感,给人一种亲情般的错觉:“公子身份不凡,乃道家中人,而且身手也比那端木公子强许多,想必不是一般的仙人,修道者嘛,老身也懂一些,可是公子年纪轻轻想要面对一个家族的威胁还是棘手了一些吧,这些年没见过哪个男子是真心对咱家秋水好的,多数想要帮她赎身的都是那些满脸淫hui的权贵,别说她自己不愿意走,老身也不愿意让她被那些人带出去玩弄,至少在这楼子里还安全几分,而公子是这些年唯一一个进去之前为她动手,进去以后还不吃了这丫头的,看秋水刚刚在二楼那个模样,怕是和公子您关系匪浅,所以老身不希望您年纪轻轻就遭逢意外。”
李默兰怔了怔,很是意外,然后沉默着点了点头,告辞离去。
谁说婊-子无情?
出了巷子,天色已是黄昏,花会到了晚上会更加盛大,只是李默兰并没有这个心思,随意的漫步在清源河畔,带着两个孩子散心。
青石板路还算平整,没有太多坑坑洼洼,缝隙中有青草挺胸抬头。
一些车马人流经过,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河畔街道上有不少卖小吃零食和稀奇古怪小玩意的小贩,李默兰买了点儿糖葫芦给两个孩子解馋,然后又带着他们趴在桥头看下边花船经过,听那些文人才子的诗赋朗诵,往往伴随丝竹管弦的抑扬顿挫,令人心驰神往。
临安城的悟道院内也有乐科的课程,只是李默兰对于音律的确是一窍不通,也委实兴趣缺缺,若非是那种专门以琴音御敌的修道者,其实多数人也不会对这方面术业专攻,琴瑟和鸣到底是娱乐用,至于剑胆琴心的女子更是少之又少,偶尔出现一个都能够惊起波澜。
“明日我们就要走了。”李默兰看着兴致盎然的两个孩子,很是残忍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