唬得胤禩倏然抬头,怔忡了好一会儿,才笑开了:“嗯,弟弟定会用。”
这一次,是个真心实意笑容。
胤禛不觉有一秒愣神,他是有多久没有看到这样笑脸了?孩提时代老八总是温顺地隐藏自己,待到出挑之后这笑容似也仅留给那几个尾巴。再后来……就变成了岿然不动面具,早已进化成了对他毫无真心,进可攻、退可守武器。
其实,小八真心笑起来,很好看。
于是有那么一个瞬间,醒梦居中颀长身量猩红披风青年剪影,与面前这个小小少年重合了一处。他终究是动了惜才之心,因此饶是刚硬如铁雍正爷,此刻心头也有了那么一瞬间绵软。
老八,你若是从不曾与朕作对……
而正当他不知道要怎么继续话题时候,一低眼,却瞥见了胤禩书桌上字迹。
还真是,有些让人不忍卒读啊。
胤禩顺着他目光瞥过去,惊了一声,慌忙用手掩住,声音里少见赧然:“四哥别看……”
胤禛却不理他,仿佛揪住了毕生对手痛脚,轻松拨开了胤禩手,硬是凑了脑袋上去品评:“写得倒是横平竖直,往左歪得很是‘精巧别致’,笔划断续,毫无风骨!”说罢还盯住了胤禩手,“你这手是用来弹棉花么?!”他说话极不客气,方才骤然撬开了胤禩心肺,彼时就像是硬要再闯进去些许。也不顾不得伤不伤人,极为戏谑就实话实说,同时还内心默默地吐槽起上辈子胤禩那惜字如金奏折。
激得面前男孩脸上瞬间青白交错,耳根子红到滴血。
但雍正到底不是来踢馆,坏心眼得到满足以后,完美主义龟毛又开始发作。而且雍正爷字可从来都可数上一二,甚至可以用“书法”两字来赞誉,即便十一岁身体腕力不够,指导一下八岁八阿哥却是绰绰有余——哼哼,他终于有拿得出手可以拴住老八东西了,雍正爷一时间不无得意地想着。于是胤禩尚未反应过来前,他便已走到了他身后,左肩贴住左肩,右手握住右手,甚至避开了老八受伤腿,又调整了一下他握笔手势,就亲力亲为地指导起胤禩习字起来。
而果然如他上辈子就忍不住揣测那般:并非胤禩愚笨,亦或手腕无力。分明便是悬腕用力到了肩颈,手肘却僵直非常,发力点不对,小时候又已养成了习惯,且请来何焯岂会途次贴上来把着试验?所以越是强求越是厌弃,何曾有能写好一日?
简直是一帮蠢材!
雍正爷到底是个要做便做到好性格,而且胤禩也是个知冷知热。他这位四哥字可是连皇父都交口称赞,还能不抓住机会?所以一个混忘了藏私,另一个也效仿起了临池学书。
倒是错失了多少年投契了。
十足有眼色郝进,外间螭吻白玉香托上簪上了一根白檀香,尘烟袅袅。
暖黄烛光摇曳乾东三所书房之内,兄友弟恭,难能静谧。
◆ ◆ ◆ ◆
金乌不知何时已西归。
当胤禟与胤俄疯跑着闷头冲进乾东三所时候,已经到了晚膳时分。他们和八哥没轻没重惯了,结果擃进门就直接撞见了那位素来冷面冷心不怒自威四哥,正握着他们家八哥手,手把手地练书法。
胤禟适时地一声惊叫,瞬时打断了两位沉醉笔墨兄长。于是敏锐如他立刻觉察出了方才还极为融洽气氛,已刹那间被他四哥周匝所散发出“生人勿扰”所取代——作为一个好为人师家伙,看到毕生对手对自己指挥乖顺异常,自有一种无与伦比驾驭感,可是统统都被老九破坏了!
而就胤禛刚想要皱眉当口,另外一只也冲了进来,直接撞了胤禟后背上,还嚷嚷着:“爷可抓住你……”紧跟着,声音却似被掐住了脖子小鸡仔一般消了音。被房间里诡秘气氛唬到小十,从喉头中泄除了一声极其细弱地呜咽。
于是连胤禟也有感而发,两张包子脸上同时露出了一种类似被遗弃了表情来:呜呜,四哥好凶,八哥要被这行四老头子抢走了么?
胤禩到底比他们伶俐了不知凡几,掸眼一看登时啼笑皆非,搁下笔忙招呼了两个人过来耍,同时很适时地给身后雍正爷准备好了台阶:“练了这么久,我也累了。四哥要是不嫌弃,可否陪弟弟们一起用顿膳?”
看着他这小大人般语气,雍正帝此刻也反应了过来,虽素习不待见这三位凑到一处,却没想到这辈子还是这样阴错阳差。只是看着几张年幼面孔,怕是再硬心肝也有点动摇了。
而他突然反应过来:其实胤禟这家伙虽奸诈诡谲,但到底是一位生财能手。手段使正地方,往后可是能不止少抄一位家!再者他们与江南文人关系不菲,如若自己像是方才那般教老八习字,断了何焯饭碗,遑论老九是个天才,没了源头,那群江南穷酸也再难揭起什么风浪来。且重要是,走狗都剪除了,还不怕你这党魁终不投降?!
于是电光火石之间,各种利害已全全雍正爷脑内过了一遍:其实与其捣散这三位缘分深厚哥子,不如将毕生政敌党魁打小儿就圈身边……
他顿觉是个奇妙非常主意,不由眯了下眼睛,点了点头:“好啊,八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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