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世上百分之八十的犯罪都跟钱有关。那些人不见得有多喜欢钱,却往往十分需要钱,越大的阴谋越需要。
夜已退去。初升的暖阳照在院落的墙上、地上、花上、草上、树上,还有人身上。
陆小凤懒散地倚在门廊上,一手持杯,碧绿色的酒在杯中流转,另一只手却捂在眼上,将阳光遮挡在外。
沙曼温柔地像一只波斯猫那样腻在他身边。
“我现在真的想做一个隐形人了。”陆小凤忽然有些疲惫地感慨。
沙曼一怔,问道:“为什么?”
陆小凤放下手,有些遗憾地看着她,叹息道:“这样我就可以再也不管这些烦心的事,趁机隐居,跟你泛舟湖上,做一对隐于江湖的神仙眷侣。”
沙曼甜甜地一笑,睨了他一眼,嗔道:“只可惜你是陆小凤,是飞翔在九重天之上的陆小凤。”
陆小凤长长地叹息一声,“是啊,可惜了,但我为什么要是陆小凤呢?我就不能是别的什么人么?”
司空摘星忽然从墙外探进一个头来,“陆小鸡,你果然不想要再做凤凰,要变成一只陆小鸡或者陆小猪吗?”没有人知道他是从那里冒出来的,也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只是他喊完这句话,余音未落,却在片刻间已远远而去。
陆小凤陡然一个闪身,人也已到了墙外,瞬息间连一片残影都不留,追了上去。
沙曼还在廊下。
不远处,覃逆和西门吹雪正坐在树荫下。
两个人都没有动。
覃逆收回看向陆小凤这边的目光,转回头,对西门吹雪道:“陆小凤也会累?”
西门吹雪静静地看着手中的杯,道:“他是人,当然会累。”
覃逆道:“我一直以为他是那种到九十多岁驼了背、掉光了牙都还能四处惹麻烦的不死小强。”
西门吹雪抬头看她一眼,忽然一笑,道:“他确实能。只是恐怕不能再招惹女人。”
覃逆眼睛一亮,点头道:“有理。到时候我就放心了。”
西门吹雪笑容一哽,到时候……九十岁?
覃逆忽然又道:“不过,到那时候你也老了。”想象了一下西门吹雪弯着腰,拄着剑,满脸皱纹牙齿漏风却还一身白衣如雪的模样……
西门吹雪瞥她一眼,冷冷道:“你也一样。”
覃逆坚定地道:“我是无所谓的,穿什么都行。但是你,一定要换个颜色,灰的、黑的,总之不能是白色。”
西门吹雪道:“你现在似乎总对我的衣服颜色有异议。”
覃逆道:“因为它会让我想到孙秀青。还有你的剑。”
西门吹雪淡淡道:“我记得你说你不会记得她。”
覃逆道:“难道我能对她说她的阴谋得逞了,我现在一看到你就想起她吗?”
西门吹雪叹了口气,道:“事实上她的阴谋的确得逞了。”
覃逆沮丧地垂下了头,不情不愿地道:“确实。”她忽然又抬起头,有些期待地看着西门吹雪,“你难道就不可以为我的情绪考虑一下吗?”
西门吹雪淡淡地道:“恐怕不行。除非我连剑都不用了,否则即使换了衣服又有什么用呢?”
覃逆点头,道:“你难道就不可以改用刀?”
西门吹雪僵硬地道:“不行。”
覃逆面无表情地瞪着他,生气地道:“男女相处是需要互相包容的,只是要你换件衣服,换把武器而已。你为什么就不能为我的喜好做一下退让呢?”
西门吹雪冷冷地看着她,慢慢道:“你是说“互相包容”?那是不是我退让了你也会退让?”
覃逆点头道:“是。可以考虑。”
西门吹雪道:“那好,我很不喜欢你穿着衣服的样子,你可以脱掉它们吗?”
暖日下仿佛袭来一股寒流,冷风嗖嗖而过。
沙曼在廊下“噗哧”一声,掩嘴而笑。
覃逆微微睁大了眼睛,瞪着西门吹雪,半响,道:“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调、戏吗?”
西门吹雪把手中的杯放在唇边,呷了一口,道:“不,我只是在跟你讲道理。不过如果你一定要这样想,我也不会否认。”
覃逆的目光忽然落到他手中的杯上,同样碧绿色的酒液在杯中清纯流转,“你不是不喝酒吗?”她说。
“我偶尔也会喝点的。”西门吹雪很善解人意地随她转移了话题。
可是覃逆忽然又看了他一会儿,道:“我觉得我应该给你一巴掌。现在打还来得及吗?”
西门吹雪抬头看了她一眼,忽然笑道:“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覃逆道:“为什么?”
西门吹雪道:“因为我会躲。”
覃逆看着他,道:“你难道就不能不躲?”
西门吹雪摇头,道:“不躲的是傻子。”
陆小凤从墙外跳进来,就见到沙曼倚坐在门廊笑得一脸红润。覃逆和西门吹雪面对面坐着严肃地讨论着“打不打,躲不躲”的问题。
覃逆转头看他,他的脸上已重新散发出光彩,不再像之前一样死气沉沉。她回过头,对西门吹雪道:“他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