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上,响起了一片欢呼声。 接着,牛角声,战鼓声也跟着响了起来,数里之外,声犹可闻。
两名传令骑兵狼狈地回到了大营,添油加醋地向骨啜他们述说着刚刚生的一切,当然,某些细节就被选择性地漏过。
“哼!我早说了,多此一举。现在还赚个自取其辱!”
莫贺达干满脸嘲意地看着骨啜。
“你!”骨啜几乎跳了起来。
“好了,好了。大汗既然有令如此,你我就该服从。”
阙伊难如出来打圆场。
“史国人不知天高地厚,狂妄自大。伏击我军在先,辱我使者在后。置我苏禄汗之善意于不顾,宁愿涂炭全城的生灵,也不愿接受来之不易的和平。他们早已背叛了光明,背叛了善神,迷途于黑暗之中,流连忘返,甚至将会给我们这些虔诚的信徒带来无尽的灾难。为天下苍生计,我突骑施大军只好勉为其难,诚承光明善神使者的旨意,消灭他们的**,让他们的灵魂重新回归善神的怀抱,让感染上邪恶的他们得到善神的指引和感化。”
阙伊难如背书一般一口气念完,又道:“来人,给全军照此布告!再加两条,破城者,提拔两级,赏牛百头,羊千只。破城之后,全军自由行动!”
显然,阙伊难如早已准备好了,不用问也知道,这个也是大汗的意志。骨啜暗暗地琢磨着。这难道就是大汗的化被动为主动的妙招吗?这样一来,此战貌似就师出有名了,作为光明使者的大汗传达了善神的旨意,不但赚足善名,还顺带收获了军中的威望……
黑夜,终于笼罩大地。
莫贺达干出神地坐在他的大帐里,手中把玩着斥候缴获上来的一把大马士革弯刀。原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不料,自己终究还是成了苏禄汗的棋子。这样的结果,明显不是他需要的。
数名部将一声不吭地站在他的下两侧,其中还有才吃了败仗的篾尔格提和伊毕兹。
气氛很压抑,除了沉默,还是可怕的沉默。都知道莫贺达干正郁闷着,憋屈着,没有人敢主动去撩拨他那蓄势待的火苗。
还是莫贺达干打破了尴尬的局面,他环顾众人,无奈道:“再这样下去,我们就要面临灭顶之灾,数年后,草原上,就不会再有勇武的处木昆部了。你们都说说,该怎么办?”
打仗,这些人在行,可是说到出谋划策呢,除了那个被视为胆小鬼的阿鲁敦以外,其他人就勉为其难了。此刻,勇武的将领们忽然开始怀念阿鲁敦了。
莫贺达干失望地看着一众部下,欲爆的怒火燃烧得愈加猛烈,眼看就要降临到众人头上。
关键时刻,这个世界上总不缺乏倒霉蛋。躲在角落里的大度莫贼眉鼠眼的样子恰巧落入了莫贺达干的眼里。该死的东西,都是因为沾上了这头蠢驴,才让自己连折两阵,损失惨重。
“你这头蠢驴,怎么还活着?来人,给我拉出去砍了!”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大度莫是众望所归,来承受这可怕的怒火最合适不过。
“啊!?”
大度莫出莫名恐惧的惊呼,“别,不要杀我!莫贺达干,让我将功赎罪。给我五千兵,我一定攻下乞史城。”
两名如狼似虎的卫士闯进了大帐,抓住大度莫就往外拖。
莫贺达干冷冷地向卫兵挥手示意,两名卫兵不敢有违,架起了大度莫往帐外走去。
不甘心的大度莫疯一样,徒劳地嚎叫着,可是没有人愿意站出来为他说活,投向他的目光都是如此的冰冷和不屑。
没过多久,帐外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帐内的将领都知道,那是血熊血狼骑在分吃大度莫的血肉。
“大度莫死不足惜,莫贺达干请息怒。”
伊毕兹知道,此次的惨败,很大程度上也有他的责任。既然大度莫受了严厉处置,而莫贺达干却没有继续追究其余,就说明莫贺达干放过了自己。
伊毕兹很自信地脱颖而出,把之前早就准备好的计划摆了出来:“末将寻到一名谋士,他献了三策,末将不知妥否,欲献于莫贺达干帐下。”
驾驭部下需要恩威并济,难得糊涂是一种巧妙的艺术,精明如莫贺达干当然精于此道。虽然连续的败仗,让他损失了五千精锐,可越是非常时期就越是需要笼络人心。威,已经在大度莫身上有所体现,恩么,就施舍给亲信伊毕兹吧。
当他听到伊毕兹给自己寻来了一名谋士,兴趣大增,自动忽略了伊毕兹战败的责任。
“哦,是何策略?快带他上来。”
伊毕兹出去一会,就领了一个高个子的栗特人进来。此人虽高,却低着头,无法看清他的样貌。
“奴婢迦木见过主人!奴婢愿效忠主人。”
高个子一进来就赶紧跪在地上,一副卑微的模样。
“好!起来回话。”
莫贺达干很满意,面前跪着的人很懂尊卑,一般阴险歹毒的人大都能屈能伸,智慧内敛。莫贺达干甚至有一种感觉,这个人与阙伊难如有异曲同工之妙,正是他需要的人才。
“听说,你有三策欲献于我?那你就说说看。如果说的好,赏赐绝不会少了你的。”
“是,是,奴婢遵命!”
迦木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帐外的厉叫声犹未绝。刚才,那些凶神恶煞的突骑施人就在他的视野之内,割着他的前主人大度莫的肉分吃,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视觉冲击,吓得他两股颤颤,浑身冒汗。这别开生面的一幕,让他怀疑起自己投靠新主子的权宜选择了。昨天,兵败之后,伽木就猜到大度莫的下场了,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凄惨。
也许自己不该去找伊毕兹,也许隐姓埋名更稳妥点。不过,自己还有选择吗?横竖是死,乱世之中,哪里都不安全。罢了,富贵险中求,赌上一次吧。
迦木道:“在献策前,请允许奴婢先说说自己的猜想。”
莫贺达干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说吧。”
“主人难道就不担心布哈拉内堡的一幕重演么?”
迦木小心翼翼地说道。
“你说什么?想挑拨离间?”
莫贺达干眯着双眼,右手按在腰边的佩刀上。
杀人,不过头点地,用不着威胁。迦木知道,他说中了对方的心事,戳中了对方的忌讳。
“奴婢妄言了。先说第一策,以退为进。”
没有理会莫贺达干的威胁,故意留了个悬念,迦木继续道:“退,就是回碎叶川流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