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城的巨石取自叶姬河源的山脉深处。 ≧ 自宁远城开建伊始,几乎贯穿了整个修筑时期,深山里都保持着上万的奴隶在辛苦劳作。四个月的时间里,上万的奴隶们为宁远城贡献了不下数百万块巨石,深山里能搬动的几乎都被一扫而空,只有用凿子和锤子继续向大山索取才能得到筑城所需的巨石。
索卢普,拔汗那人,阿了提麾下的一名伙头兵,专门负责收集柴火的,受池鱼之殃,被强行编入壮奴营,从事最劳累,也最危险的采石工作。在深山里高强度的体力活,让索卢普疲惫不堪,度日如年。
不甘心或者不堪忍受高强度的劳作,奴隶们偷跑逃亡的事情每天都有生。要从这里逃生,只有两条路,要么穿过防守严密处处设卡的守军军营,向下游方向逃跑,然而这几无成功的可能,十数名昏了头的奴隶不知死活地往下游方向想浑水摸鱼出去,却被山外的游骑,或被监工的猎犬现,他们的头颅至今还挂在石场的一处悬崖的大树上,每每不经意的抬头就可以看见他们的下场。另外一条逃亡路是进入更深的山脉里,翻越悬崖峭壁和雪山冰峰,随时面临着各种野兽和饥饿的挑战,所有人都知道,这种机会更加的渺茫。但是这样依然阻止不了一些亡命之徒的疯狂,时不时,远处阴森森的重重嶂峦里,隐隐约约传出了尖锐的和恐怖的喊叫声,偶尔还伴随着某种野兽的咆哮声,让人不寒而栗。
直到负责看管这里的将军,当众表了一个给予众人希望的郑重宣告,逃亡的势头才得到遏制。
奴隶们被告知,一旦宁远城的修筑竣工,只要他们的勤勤恳恳得到认同,他们就可以获得自由,或选择加入光明部,或自行离开都无不可,立下功劳者更是可以提前获得自由和按功论赏。并且,从今之后,取消了监工随意鞭打的权利,取而代之的是记录,也就是不良表现的记录,虽然没有鞭打体罚,可是这种新的惩罚手段更为可怕,一旦被记入监工的本子,他们几乎是等于失去了人生的希望。不过,这同样是机会,只要立功,幸福随之而来。
听到这个宣告,索卢普的心动了,应该说是激动,张口差点当场喊出要立功两字。最终他还是忍住了冲动,重重的顾虑让他不得不小心谨慎,万一功劳没捞到,倒被有心人找个借口让他销声匿迹,然后再冒功就划不来。这种事情很正常,他也曾经亲眼见过。所以,索卢普决定还是等等看。
这一等就是数十天,痛苦的日子几乎消磨掉了他的耐心,好几次,他想算了,就当成豪赌一场,生死由天,或许是鬼使神差,他终究守口如瓶。直到数天前,这边的巨石开凿得差不多,负责看场的工匠提出要转移到更远的一座山坡去采石,索卢普才开始着急。因为,那里就隐藏着他要立功的秘密,一旦采石大军开赴那里,他的功劳很有可能要化为乌有。
索卢普不甘心,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心神不定,烦躁不安。
“嘿,你在偷奸耍滑吗?再开小差,你就当定一辈子的奴隶了。”一名监工的辎重兵在怒喝着索卢普,威胁着要给他留下不良记录。
“你们都听好了,崔将军有令,今天谁要是偷懒,可就别再想着有机会重获自由。”监工的士兵厉声警告附近所有的奴隶。
受到威胁的奴隶尽管不满,却不敢抗议,监工手上的那支笔比弯刀还要厉害数十倍,笔头对着谁的大名一挥,那他这辈子就完蛋了,之前的努力和汗水都白费。奴隶们不知道今天的监工为何如此的紧张火爆,他们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较之以往更加的紧张和压抑。
阿赖山吸收了整整一个夏天的热量,重重山脉上的积雪都融化得差不多了,进入初秋,叶姬河的水流量随之大减,河水水流量的减少,意味着巨石的运输再一次成了筑城的瓶颈问题。
不过,宁远城城墙的墙基已经奠定完毕,现阶段主要是城墙墙体的加高,对于巨石没有刻意的需求,完全可以用较小的石块来替代。所以,李怀唐的想法是与其浪费力量去开山凿巨石却运不出来,还不如撤回上万的壮奴,让他们加快城墙墙体和城内各种建筑的进度。反正各种碎小的石块已经积累了不少,而且还有同样上万的运输大军推着各种车辆,赶着牛马源源不断地往宁远城运回石块。就算石块不敷使用,再增加运碎石块的人手也不迟。
这天一大早,李怀唐带着乌蒙,还有鲁大匠进山查看石场。在出征前,李怀唐希望宁远城城防的力量体系能够搭建起来,高大的墙体应该体现出她的巨大作用,进出城门的人流也必须受到监视。同时,李怀唐放心不下那些数量庞大的奴隶,一旦他们有什么异动,对宁远城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他需要亲自去了解情况,一并解决后顾之忧。
“除了留下三千壮奴来开采石灰,我们可以抽调出一万五千名劳力。”负责监工的辎重千骑将军崔有元陪同在李怀唐的身边,一丝不苟地回答着李怀唐的问题。
“这些奴隶体格不错啊,干活也很卖力。”李怀唐兴致很高,在崔有元的介绍下,一边看一边赞赏。
“感谢上将军的宽厚,这些奴隶虽然很辛苦,但从不缺衣少食。多吃多劳,身体自然强壮。而且,上将军高瞻远瞩,给了他们希望,让他们安心下来,与初时的惶惶不可终日相比,他们现在的情绪绝对的安稳。他们只有卖力的干活才能回报上将军恩情之万一。”
随同前来的乌蒙和鲁大匠觉得崔有元有恭维的嫌疑,可也是实话实说,无可挑剔。
李怀唐点点头,毫不客气地全部接收了崔有元的赞赏。
一行人前呼后拥慢慢地靠近了正在低头苦干的奴隶。
“你们俩,对,就你们俩,过来。”李怀唐很随意地指了指附近的两名奴隶,也不管他们是否听得懂他的意思,示意他们过来。
两名奴隶不确定地看向崔有元,得到了肯,才恭恭敬敬地跑到李怀唐跟前。
“你们叫什么名字?”李怀唐转用栗特语询问两名在他面前哈腰躬背的奴隶。
“我叫白羊。”“我叫黑泥。”两名奴隶都来自于拔汗那,李怀唐蹩脚的栗特语勉强可以和他们交流。
“以劳动换自由的条令你们可知道?都有什么想法?”并非要显摆领导派头,李怀唐只是想知道这些最底层奴隶的真实想法。
“这个?”白羊和黑泥犹豫了,答案很泛很虚,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崔有元着急道:“你们就实话实说吧,有什么说什么。”
“是,是,崔将军。”在两人的眼里,这个崔将军是他们头上的天,掌控他们的生死。
外相老实的黑泥先道:“条令是知道的。我们的想法都很满意。”
“岂止是满意,那简直是相当的满意。没看见么,崔将军宣布条令的时候,左一片欢声雷动,右一片摇旗呐喊,那是相当的群情激昂,相当的期待。”看见问话之人似乎还管着这里的崔将军,白羊眼珠一转,信口歌功颂德。
“白羊,你别那么夸张。”崔有元尴尬地提醒油嘴滑舌的白羊。
白羊讪笑着:“没,没,崔将军是知道的,我白羊最实话实说了。”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究竟在哪里见过呢?李怀唐满腹疑惑,这崔,白,黑三人组合太熟悉了,感觉此刻就是梦里痕迹的重复。
李怀唐又问道:“那你们对立功受赏的条例又有何看法?”
黑泥脱口而出:“很期待!”
“什么很期待?那是相当地期待,你没看见么……”白羊再次兴奋地准备用横飞的吐沫淹没李怀唐。
崔有元见状,赶紧喝停他:“得了,给我住嘴!别打扰上将军。”
“上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