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东门春明门外十余里,北衙六军军的演武场,旌旗飘扬,人声沸腾。
尽管已是春天,早上的寒意依然刺骨,让人不禁怀疑是否冬天杀了个回马枪。一个时辰前,这里还是一片寂静,驻守这里的龙武军官兵们一排排耸立在校场四周,肃杀之气笼罩四野。今天的演武别开生面,是一场生死大战,各方为了抱得美丽的公主归,必然无所不用其极,见血是一定的了。左右龙武军的将士们几乎个个都希望李怀唐干掉契丹恐怖的杀神,龙武军主要由边军的悍卒组成,无论是朔方军,还是幽州边军,撕虎儿的大名如雷贯耳,不仅是因为其悍勇无敌,更多的是其人残忍嗜血,与边军将士们或多或少结下了不可调节的仇怨。
天色放亮,已经有百姓出现在校场四周。为了今天能赶早占个好位置,更为了以后有吹嘘的本钱,有些人甚至昨晚就出城了,借住在城外的亲朋友人家中,抢在城门大开之前到达擂台观众席。随着城门开启,人海潮流涌向演武场,热闹,逐渐上演。
人们显得很激动,这样的新鲜事一辈子难遇一次,虽然上擂台的主角们还没到齐,可这并不影响观众们表意见的热情,当然,他们的好恶与开元通宝有关,凡是下注押某一方赢的,理所当然倾向哪方。
先到场的契丹人成了众矢之的。
“快看,那个是撕虎儿!哇!好粗的胳膊,好结实的胸肌!这会想不都难!”一名北地商人欢喜若狂,同样在鼓噪叫嚣的还有一群人,他们大多数都是来自北方,或者是去过幽云诸州的商旅,其中不乏突厥人与新罗人,撕虎儿在他们心目中有如战神下凡般不可逾越,世间不可能有人将他击败,除非是神。
另外一派不乐意了,喝倒彩:“切!傻大个一名,没听说么,李怀唐将军专治这类货色,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突骑施勇士倒在了李将军的拳头下。”
“胡说,难道你们亲眼所见?”押宝撕虎儿的人愤怒不已,对方的这种态度与抢他们口袋里的铜钱没有实质区别。
没有人回答,只以哄笑表示态度。毕竟确实没有人亲眼目睹过李怀唐的威力。两派的争锋相对自动将突骑施人排挤在外,将他们边缘化,所有人都认为突骑施人只是一个可以忽略不算的配角。
“诶,快看,契丹人放牛出来了!”
“哈哈,是不是怕我们饿着,要烤点牛肉给我们填肚子?”
人群里爆出一阵嬉笑……
没有人知道契丹人的意图。三头强壮无比的公牛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在一片空地里受人指指点点,甚至被臆想吃肉。
突骑施人到场,没过多久,宁远李怀唐也到场。
人群里,有一声动听脆生生的问:“三叔父,那个是李怀唐吗?”
一名长得异常可爱漂亮的小小娘指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李怀唐,问向紧紧拽住她另一只小手的中年人。中年人圆领袍子在身,身份似乎是朝廷官员。
中年人回答:“是吧,我也没见过。”
听到有人居然不认识大名鼎鼎的李怀唐,附近的人骄傲地搭讪:“你们是外地人吧?连李怀唐都不认识?没看见他骑的大食马么,还有他的护卫,都是清一色的大食战马,除了李怀唐将军还有谁有这么多大食马?哈哈,都是从大食人手里抢来的!”
“好威风啊!”小小娘的语气里流露出对英雄的崇拜情绪,红晕悄然生成于脸上。
中年人冷哼道:“身体肤受之父母,却不惜之,不过一胡酋而已。”
旁边的人不乐意了:“别瞎说!李怀唐可是我们汉人,他眼瞳是黑色的,这样的英雄当然出自我们汉人。”
决斗者中没有唐人,人们的意愿自动选择了汉人身份的李怀唐,对他的期待相当大。
争论没有形成,观众们的热情都投向了决斗场。一众朝廷官员纷纷现身,眼尖的人甚至看见了太子李瑛赫然在其中。
皇帝没有来,代表皇帝的是鸿胪寺卿李祎和近侍高力士,此外还有龙武大将军陈玄礼、礼部侍郎齐济善、京兆尹裴由先和国子祭酒武忠等官员。太子李瑛和数名王子也混杂于其中看热闹。
关于第一场比斗的内容,礼部官员带着古怪的神色过来告诉李怀唐。
“什么?斗牛?”“不是吧?契丹人疯了么?”“怎么是斗牛呢?”
主台上,李祎宣布了擂台第一决斗项。三方参与擂台决斗的一方都允许提出一项比斗方式,契丹人选择了让人意想不到和惊掉下巴的一种。
“不要,不要,李郎!不要和他们比!”李怀唐的亲兵队里,冲出数名士兵,着急地拉着李怀唐,阻止他去抽签。
李怀唐惊讶地回过头去,不用看,那悦耳的女音属于他再熟悉不过的美人儿。
“你们?你们怎么在这?岂有此理,胡一箭!”李怀唐好气又好笑,大小五名美人一身戎装,显然是混杂在亲兵队里偷偷跟着来的。不用问一定是胡一箭的配合,如果不是他,柳上月她们怎么可能进入亲兵队里?
胡一箭讪笑着出现,抢先堵李怀唐的口:“上将军的禁令是不准夫人们跟来。可是柳夫人她,她硬自称是拔汗那女王,而夫人们则坚持说是她的亲兵,死活要来,这个,我也是在没有办法啊。”
李怀唐哭笑不得,狠狠地盯向柳上月,道:“今晚看我不让你饱尝家法!”
“不要去斗牛,那太可怕了。就算妾身吃再多的家法也不会让李郎以身犯险的。”柳上月无惧家法,死死缠着李怀唐,情急之下眼泪已在眼眶里大转。
“李郎,我们不怕家法。只求你不要去冒险。”玲珑双姝不知家法深浅,关切的眼神让人看了都觉得心软。
旁边的契丹人个个带着傲慢的神色,见到李怀唐被亲兵拉着似乎不敢去抽顺序签,他们指着李怀唐这边出嘲笑,若非是将军骑的亲兵们听不懂契丹语,他们早就炸肺了,契丹人的恶毒攻击可以引任何勇士的怒火。
“看呐,李怀唐胆怯了!”
“哈哈,我都说他是虚有其表,还勇士呢,呸!幸好我没押他,否则血本无归哦!”看好契丹人的新罗商人幸灾乐祸地刺激他对面的李怀唐粉丝。
而押注李怀唐身上的观众们则担忧得很,毕竟与人斗和与牛斗是不一样的,也许李将军真的害怕了。
“啊?不,李将军上去了,上去了!李将军英勇无敌,才不怕他什么笨牛。”
“对,对,李将军威武!”押注李怀唐的人忽然兴奋地起哄。
李怀唐终究是说服了美人们放行,轻松踏上抽签台。主持抽签的是高力士,在他手里握着三支长短不一的竹签,可见部份长度却一致。
“各位如果没意见的话,可以开始了。希望各位好运。”高力士淡淡地笑着,目光没有聚焦,而是在三人身上扫视着。
人人好运是废话,三人之中,骨啜成了倒霉蛋,抽到最短的一根,按规定,这支竹签代表打头阵的先锋,最长的最后出场。高力士给李怀唐带来了好运,让他抽到了垫底的一支。
“哈哈,看来高将军是我的贵人,今天李某要沾高将军的光了。”李怀唐拿着最长的一支竹签爽快地笑着。
高力士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貌,轻轻地点点头回应李怀唐的张狂:“李将军好运!”
可突于与骨啜暗暗吃惊,不知道李怀唐什么时候与高力士搭上了关系,担忧悄然袭击着他们多疑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