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亡灵出没最频繁的时刻。他们留念这个世间,不管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恨,黄昏能让他们有短暂的片刻暂时以人们可以看见的形态存在。
就是他们还活着时的那种形态。
传说黄昏是“此岸和彼岸”的连接时段,也是一天中最混沌的时候。正因为黄昏最混沌,正气稀薄,邪气也不旺盛,恰是“最和平”的时机。
人们热热闹闹的回家,没有人关心走在自己身边的人、和自己擦肩而过的人,迎面向自己走来的人会不会是“彼岸来客”。
街角的茶肆热气袅袅,苍老的妇人正在收拾桌上的茶碗。她抹了一把额头皱纹上的汗珠,略微浑浊的目光不时看着坐在最角落的那对男女。
男人是个俊俏的年轻人,身后背着一把长剑。
女子杏核大眼,鹅蛋脸、柳叶眉,一看就是碧玉美人,可惜那双眼睛泛着红,像是刚哭过。他们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下午,现在所有的客人都走了,却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老妇人刻意扫了一眼男女的腰带上有没有装钱荷包,他们总是不走让她的心里也不太踏实。
她猜测这两人不是吵架的小夫妻,但看两人的行为举止又极为有礼,不像私奔之类。穿着也不贫穷,但却不愿意付钱走人。这都也要收摊了,还真是让人困扰啊!
也不敢提醒,那年轻人背着剑,虽然一脸沧桑,但看起来绝对是个练家子。她老婆子在这条街卖了三十几年的茶水,从美妇人变成老妪,来往客商如雨点般难以计数。
所以看人一向很准,然而眼前的两人她却看不穿,看不穿故而也不敢随意出声提醒。
老妇人正想着要如何提醒两人她的茶肆要打烊,却见男子站起来,掏出六文钱放在桌上:“老人家,这是茶钱。打扰你了。”
年轻人出乎意料的好脾气,比下巴稍长的胡须衬着他真诚的脸,瞬间就打消了老妇人心里的疑虑。她眉开眼笑的走过去捡起铜钱,关怀道:“你们不是汴京人吧?这位小娘子是不是身体不好?”
老妇人的目光在女子已经发肿的眼睛上流连,却没停留多长时间就望向她旁边的男子。
“不碍事。”红着眼的女子挤出一丝笑来,声音像是生吞了好几碗粗盐,沙哑难听。和她这张吹弹可破的美丽脸庞实在是很不相称。
“走了。”男子揽过女子的肩膀将她扶好,礼节的冲老妇人一笑,就扶着人匆匆离去。
老妇人刚想着两人好说话,想多说几却只能伸着脖子看他们离去。见人走进拐角不见了,才摇头叹息:“唉,这年头的年轻人,真是急性子。”
她垂下目光收碗擦桌子,并没有看见对面的街上闪过一群人影。
黄昏的阳光掩盖了一切,却没能掩住离去那两个人的身影。而且,不知何时,两人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成了呼吸均匀统一的家伙。
“谭少侠,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女子开口了,她轻柔的靠在男子身上,蠕动唇瓣说出来的声音很小。
她看起来非常虚弱,不过只有谭九龄知道她这是装的。弄玉的本事可不止这么一点,她不会因为大哭一场就伤心的失去力气,对自己的仇恨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