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乔进崇文的时候其实分数并不达线,她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上起课来只能比别人多下功夫。
在滇大附中的时候,她虽然不算顶尖的那一个,但也一直排在年级前列。能够进崇文的人在学习上都有几把刷子,汾乔不想进了大学还在成绩上成了吊车尾。所以每节课都规规矩矩去上,不迟到也不早退。
上完星期五最后一节课,走出学校,黑色的小车已经在崇文南门静静等待。
是周末,可以回公寓了。汾乔心中雀跃,几步跑到车前。
来接汾乔的人,不是梁助理,是常跟在顾衍身边的黑衣保镖王朝。这一行人总是穿着统一的西服,气势内敛,长相也不起眼。汾乔能记住他还是因为他常常在顾衍身边出现的缘故。
王朝弯腰给她开了车门,汾乔上车。
拿出手机,按亮,才发现手机上有两个未接来电,都是梁助理打来的,汾乔在上课,所以没听见。
汾乔拨回去,等很久却依旧没人接听。
什么事呢?
车里的留声机正好在播24小时在线新闻,主持的女声在报道:“顾氏集团前任董事长,全国政协常委,全国工商联主席顾舒培于今日上午因病不幸逝世,终年82岁。十一时顾氏集团正式发布讣告……“
听错了吗?
手机那端,梁助理依旧没有接电话,漫长的等待后传来急促的嘟音。
“请把新闻声音调大点儿。”汾乔放下手机,不敢相信。
梁助理是因为这件事才忙得没有时间接电话的吗?
她现在还清晰地记得和老爷子在顾宅见面的场景。那时的老人虽然坐在轮椅上,称不上精神矍铄,言语思维却还是十分有条理而清晰的。
甚至就在几天前她还跟着顾衍去医院看过他,即使当时老人还昏迷在床,可汾乔万万没想到,仅仅几天那个老人就离开了人世。
汾乔的心紧紧提起来,第一时间想到了顾衍。
顾衍呢?顾衍这时候伤心吗?
汾乔回到公寓,不出所料的,顾衍忙不及回来。
汾乔把手机放在游泳池边上,在公寓顶楼练习游泳。
一圈、两圈、三圈……
汾乔不知道爷爷对于顾衍来说是怎样的存在,外人眼中的顾衍,是个天生冷情的人,汾乔也从未见过顾衍失态。可是即使如此,顾衍就真的没有感情吗?
可汾乔知道不是,她见过顾衍每天医院和公司两头跑多忙碌,见过顾衍因为老人的一句肯定而紧张,亲人在他心中的地位一定不是无足轻重的。
汾乔曾经听到过女佣们说话,说顾衍的生母死后,父亲娶了继妻,被顾老爷子直接剥夺了继承权。
顾衍相当于是老爷子亲手带大的。尽管他们看起来没有普通人家的爷孙那么亲近,可那血浓于水水的牵绊却做不了假。
汾乔把头埋在池水里,延长呼吸的时间间隔,整个楼顶只剩下划水的声音,
“哗啦……哗啦……”直到肺部的空气被透支到极限,汾乔才猛地从水中抬起头来。
大口大口喘气。
是,她和老爷子只说过几句话,没有多深的感情,她无法与此刻的顾衍感同身受,可汾乔知道亲人离开对活着的人来说多么痛苦。就像当初爸爸离开她一样的。
可是顾衍需要她的陪伴吗?
汾乔爬上岸,拿着手机坐在泳池边发呆,犹豫着到底该不该把电话打出去。
夏日的的夜晚,星空也是极亮的,从楼顶看出去,一眼便能看见整个朝阳区亮马河北岸通明的万家灯火,晚风从汾乔耳畔抚过。
她一眼看见了那灯火中最为耀眼的双子大厦。汾乔突然在那一刻下定了决心,拿起手机,还没按亮,手机就自己亮了。
来电显示上是顾衍的号码,汾乔一秒钟也没有犹豫接通了电话。
“顾衍……”汾乔想问顾衍现在在哪?在做什么?可叫出口的最终却只唤了顾衍一声,声音中含着许多复杂的情绪。
“吃过晚饭了吗?”顾衍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有些失真,比平日要更低沉些,却仍然是那么好听。
“恩。”只答了一个单音节词,汾乔就沉默下来。
她听不出来顾衍现在的情绪怎样,甚至不知道他在哪,状态好不好……
听到汾乔沉默,顾衍自然多少猜到她在想什么,他轻轻叹了一声,“别担心,我很好,汾乔。”
“顾衍,”汾乔吸了吸鼻子,一字一句地开口,“别伤心,我会陪着你,就像你陪着我一样的。”
那声音带着稚气,却又认真极了。隔着话筒传来,带着些模糊的风声,仿佛一阵风拂过顾衍的耳边,不真实、却又真切极了。
他似乎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对自己说话。
没有隔阂,没有距离感地对他说:别难过。
顾宅上下为了准备第二天的追悼会而灯火通明,佣人们忙碌地在他眼前来来往往通过。
从接到老爷子去世的消息开始,他就平静地发号施令,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冷静理智的,甚至他自己也这么觉得。
从医院回来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他沉默地在老爷子生前居住的阁楼前站了几个小时。湖边风大,夜风几乎把他浑身吹得冰冷而僵硬,可只有在这一刻,他才有了回暖的感觉。
“恩。”顾衍点头,答应她。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小姑娘在他面前,看着他,专注而认真的说出这一番话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