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妹子,是我。”一个少年手里拿着书卷,神色间颇有些尴尬地从树后绕出来。
这少年眉目俊秀,年约十五六岁,学着一袭青色长衫,头戴着书生巾。兰如见是他,皱了皱眉头:“莫黎哥哥,怎么是你啊?”
“我看今日天气晴好,便想着来桃林里看会书,没想到吓到妹妹……们了。”莫黎的视线飘向蕙如的脸上,一怔之下,脸色微红,却没将视线挪开,“这位妹妹面生得很,不知道是哪位?”
“她是大爷爷家的六孙女,叫蕙如。”兰如说着,然后指着莫黎说,“他是姑姑家的长子,婉儿的哥哥,你叫他黎哥哥就成了。”
蕙如恍然,忙施行道:“原来是表哥。”
莫黎抿着唇,害羞的样子与婉儿倒确是像了六七成。
“你们怎么跑来这里玩了?”莫黎见她们身后没有跟着人,不免有些担心,“不会是偷偷跑出来的吧。你倒还罢了,蕙如妹妹是头次来,万一在林子里迷了路怎么办?而且这里偶尔会有外人误闯,你们都是姑娘家,这样可不好。”
兰如撇了撇嘴说:“就你事儿多,才多大年纪,成天像个老头子一样说教,不许这个不许那个的,没意思透了。”
莫黎涨红了脸,拿着书卷不知该如何应对。蕙如将兰如一拉说:“表哥也是为咱们好,莫不是自己关心的人,他又何必出言提醒向你讨没趣儿?你不感念表哥的好心还这样说他,回头姑姑若是知道了,不知要怎么心疼呢。”
兰如一吐舌头,对着莫黎说:“好啦好啦,是我嘴快,你也知道我一向说话没遮拦的,黎哥哥你不会怪我的吧。”
莫黎红着脸摇头:“怎么会。”
三人在林子里转了会,看蕙如有些疲惫的样子,莫黎便催着兰如带她回去。
用了晚饭,各人回房安歇,兰如身边没什么跟她同龄的女孩子,且蕙如身上有种同龄女子身上没有的沉稳,待人说话让人觉得特别舒服安心,兰如便缠着要去跟蕙如挤一间房睡。众人被她缠得无奈也只得应了。
不过两人挤在一张床上也没说上几句话,蕙如是旅途劳累,而兰如则是因为知道有玩伴会来,前儿夜里兴奋得一宿没睡好,这脑袋一沾枕头便沉到黑甜乡里,想说的体已话早被抛给了周公。
第二日清晨,养足精神的众人神清气爽地围坐在一起用了早餐。蕙如便教兰如打络子,教了会子,婉儿也凑了上来。因蕙如会打的络子样子很新鲜,手法也跟以前学的不太一样,不一会儿,她身边便围了一堆姑娘丫鬟,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外头进来一个嬷嬷,凑到兰如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兰如脸色一变,也不及与蕙如说一声,站起来就走。
“她这是怎么了?”菀如问与她坐在一处正看着画样子的婉儿,“这么急急火火的就出去了?”
婉儿向门外看了一眼,想了一下,悄悄儿对她说:“刚刚那个嬷嬷看着好像是玫如姐姐房里的,估摸着是玫如姐姐回来了。”
玫如是兰如的同胞姐姐,比她们大了五岁,嫁出去已经三年了。蕙如在一旁听到,便收了络子和丝线说:“既然是叔叔家的姐姐回来了,咱们是不是也应该去见见?”
菀如也收了东西,刚要起身,却被婉儿一把拉住。
“又怎么了?”
婉儿嗫嚅着,颇觉为难地说:“玫如姐姐过得不大好,每次回来兰如姐姐都会发火。咱们现在去,只怕不大合适。”
过得不大好,也就是说在夫家的日子不好过,这是回娘家哭诉来了。菀如便讪讪地坐回去,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事情对她们未出阁的女儿家来说还是少沾为妙。
蕙如又坐了会,见兰如一直没来,到底有些不大放心,与婉儿说了一声,带着兰溪便向前头去了。
到了侧院,还没进门,就听见里头隐隐传来女子的啜泣声,其中间杂兰如愤怒的叫骂。蕙如停了脚步,见房门口站着两个神色颇为尴尬的婆子,知道是在这儿守门的,便也不上前难为她们,而是对兰溪使了个眼色,二人绕了一圈,回到了祖母的房间。
昌平郡主正在跟老夫人说着闲话儿,沈青茂趴在炕桌上,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地练着字,见蕙如进来,小家伙跳下炕,亲亲热热叫了一声六姐。
蕙如摸摸他的头,凑过去看他写的字儿。青茂人虽小,这一笔字写得却是极为齐整漂亮,颇得乃父之风。蕙如连连夸赞,小青茂被她夸得羞红了脸,心里却很是得意起来。
“得了,你别再给他喂蜜水了,”昌平郡主笑着将儿子拖到怀里,拿帕子将他脸上沾的墨汁儿擦干净,“就你们宠着他,让他得意猖狂起来,回头他父亲还得怪我不好好管教。”
“三叔那是想让弟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只是像三叔父这样的人才,向前数二百年都没出一个,哪能这么容易赶超的。”蕙如从桌上摸了个果子递给青茂,笑着说,“婶子也不说说三叔,茂哥儿年纪还小着呢,可不能累坏了他。”
昌平郡主听她说的这话心中欢喜,让奶娘将青茂带出去玩,招手让蕙如来自己身边坐了:“你不是在那儿跟姐妹们打络子玩吗?怎么这会子又跑来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