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相稳固,无事。”白老先生收了脉枕,起身走了出去,留下小孙大夫和方碧瑶两个在屋里。
蕙如见秋桐进来,对她点点头:“我只是闻不得过于浓郁的香气,并不是别的什么。你那边如何了?”
秋桐看了一眼小孙大夫和方碧瑶,欲言又止。
蕙如靠在引枕上,手里玩着一根如意绦子,垂目说:“有什么就说吧,这里也没外人。”
小孙大夫脸上微红,忙行了礼就要退出去。
蕙如抬手拦了他道:“小孙大夫先别急着出去,我还有话想问问你。”
秋桐在她床前站定,蕙如对小孙大夫说:“你先前说紫鸢青萝的花香与木樨香混在一起能致妇人难产或滑胎,若是妇人直接将这两种花直接吃到肚子里又如何?”
小孙大夫回道:“自然比只闻着花香厉害。香气生毒,毒浅而缓。而吃入腹中,则毒深而疾。若是将两种花一起吃下肚,多吃几次,怕就要母子遭难了。”
蕙如点点头,对秋桐说:“你说吧。”
秋桐便将刚刚与李清河在外头说的话重复了一通。
“清河小姐说,冯姨娘对她讲,木樨可以令人安心宁神,气充血足,对孕妇和胎儿是极好的,要她看着,让世子妃吃下去。若是世子妃喜欢,就时常做些送过来,也是对嫂子和未来侄儿的一份心意。”
蕙如嘴角一翘,冷笑着说:“瞧着,人家多有心。”
说着,让秋桐去把糕饼拿来。
“那味儿浓得很,您要在这儿瞧?”秋桐有些忧心地问。
“只是一小会儿,不妨事,你拿来。”蕙如点头。
秋桐便到外头柜子里将盒子端了来。
“你刚刚吃了这糕的,可有觉得什么不妥?”
“又香又甜,是用了木樨和桃花瓣儿做的,并无什么不妥。”
蕙如笑着摇了摇头:“你们接触香料少,鼻子不够灵光。你将这糕交给方姨娘和小孙大夫,让他们闻一闻。”
方碧瑶平日就爱捣腾药材香料,又喜欢做点心糕饼,这鼻子嘴巴是最刁的。
小孙大夫天天与毒草为伍,对香气也比较敏感。
二人细细闻了闻,都是微微一皱眉。
小孙大夫看了看方碧瑶说:“这里头,似乎有一种极淡的香气。”
方碧瑶也点头说:“嗯,我也闻出来了,似乎有紫鸢青萝的香气。不过极细微,很难让人觉察。”
蕙如笑着说:“你们知道为什么我一掀盒盖便要吐了吧。这里头放了太多的木樨,甜香逼人,却还是无法盖住那一丝紫鸢青萝特有的香气。当然,如果不是我平日喜欢摆弄香料,练出了一只灵敏鼻子,只怕就要遭了道儿呢。”
小孙大夫将手中的糕饼放回食盒里,沉下了脸:“这也太狠毒了,直接让人食用双花,这是要人性命的做法!”
方碧瑶卷了卷袖子,一脸义愤:“世子妃您说句话,我这就带人去将那个什么姨娘给抓了来,有这盒子糕饼在,不怕她不认账。”
“急什么。”蕙如抬眼看看她,“这盒子糕饼又能算什么?你能从这糕里挑出紫鸢青萝花来?花在哪里?我怎么看不见?”
不过凭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她根本拿不出这糕里混了紫鸢青萝花的任何证据。
紫鸢青萝是宫里赐下来的,除了她这燕然居里放着的几盆,余下的都在王爷的院子里摆着。冯姨娘哪里来的花?
而且木樨酱和木樨花都是郑侧妃分配下去的,她也完全可以推说不知,若有杂了什么别的花汁,也跟她没有关系。
说不定还要哭告,说是郑侧妃要害世子妃,借了她们娘儿俩的手。
是非黑白,一张嘴便可以颠倒。
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白搭。
以前没觉得什么,现在想想,这冯姨娘事事考虑周全,不留破绽,能在王府里隐忍这么些年,果然是个人物。
所以李晟才说她不简单,总是对她疏远,估计也是觉察出一丝不妥,却始终抓不到实证吧。
只可惜了李清河,那么纯真良善的一个孩子,也被自己的生母拿来当了害人的工具。
“清河回去,一定不会照着你说的,骗姨娘说糕被我吃了。”蕙如轻轻叹了一口气,“再等着吧,看她还有没有别的主意。只是咱们要小心些,别让她觉察出来咱们已经有所防备。”
李清河自小在冯氏身边养大的,虽然嘴里叫着“姨娘”,但心里一定是认定了冯氏才是她最亲最近的人。
她骗谁都不会骗自己亲娘。
想到这里,蕙如心里升起怒意。
连自己亲生的骨肉也要拿来利用,一点也不担心事发之后会给孩子带来多大的伤害。
冯氏的心里到底有谁?到底在乎谁?
她是李清河的亲娘吗?
果然,过了没两日,清河又来了燕然居,这次是带了自己做的糯米软糕。只零星洒了些木樨花,并没有上次那样浓冽的香气。
蕙如笑着收下了,还当着她的面吃了一小块。
李清河心满意足,喜气洋洋地走了之后,蕙如将用手帕抹嘴时吐出来的糕包在帕子里丢掉,让秋桐将小孙大夫和方碧瑶叫了过来。
“这次的香气很淡,紫鸢青萝的味道也闻不出来,你们觉得她这次是用了什么法子?”
小孙大夫不会做点心,他当然答不出来。方碧瑶闻了半天,摇了摇头。想了又想,将一块软糕碾碎了,一点点筛检,终于从里头挑出两颗米粒大小的白色颗粒出来。
“找到了。”她对蕙如眨眨眼睛,拿了银针将这颗粒戳破,果然,在这白色颗粒的里头,有一小块紫红色的小点。
“这是用糯米纸一层层将花汁裹了起来。”方碧瑶将这破碎的颗粒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吃的时候很难会咬到这么小粒的东西,等落了肚子里,这糯米纸化开了,紫鸢青萝花汁就半点不浪费进了世子妃的身体里。”
冯姨娘这得花多少气力,才能一点点搓出这样的花汁小球混到做糕的米粉里头啊。
连小孙大夫也连连摇头:“天下间最毒者果然是妇人心啊!”
“呸!”方碧瑶回头瞪了他一眼,“你娘就不是妇人?没妇人哪来的你?不过一个两个坏人罢了,扯什么最毒妇人心?”
小孙大夫从来吵不过方碧瑶,被她这样数落,也只能摸着鼻子默默忍了。
蕙如却是沉吟了片刻,对紫微说:“你们这些天要小心些,特别是派人盯着小厨房那里,还有采买的人也要注意些。这法子虽然隐秘,但做起来费时费力,且一次包的量太少。这样少量的米糕我吃下去的花汁也有限,她若见这法子管用,定然不会放过机会,要在咱们的吃食里动些手脚。送糕饼来给我吃,总归容易落下把柄,我猜过些时候,那边送来的糕里便不会再掺这些东西了。”
经过这些事,紫微和秋桐对这位年少的世子妃已经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当时便点头应下,转身出去吩咐。
蕙如看着小孙大夫微微一笑说:“小孙大夫,您有没有什么法子,让我看起来就像是突然中了这双花之毒的症状,却又不会真正伤到我和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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