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凛正在跟人谈事情,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了,陈之夏的头像闪动着。
顾凛心里一动,正准备把手机拿过来,震动又停止了。电话挂了。
之夏打错电话了?顾凛正在心里想着,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又停止了,电话又被挂断了。
顾凛拿过手机一看,两个未接来电都是陈之夏的。
怎么回事?不可能连续两次都打错吧?
顾凛觉得奇怪,站起身来:“刘总,抱歉,我接个电话。”
刘总名叫刘凯盛,五十来岁的样子,长一张方正的国字脸,是a市仅次于顾凛的商业大鳄。
刘凯盛有些不悦,故意装出开玩笑的语气:“顾总,什么电话,让你这么紧张,连我们这么重要的合作都顾不得了?”
顾凛手里拿着手机,回头朝他微微一颔首:“重要电话。抱歉。”
看着顾凛走出房间,刘凯盛气得一拍桌子:“妈的!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也敢跟老子摆谱!”
陈之夏等了一分钟左右,手机终于响了,她知道,这是顾凛打过来的。
她的手机在绑匪那里,陈之夏哀求地看着他:“这是我男朋友的电话,我约了他晚上一起吃晚饭,如果不接电话,他会怀疑的!”
绑匪也希望亲戚朋友晚一点发现她失踪吧?时间拖的越长,案件侦破的难度越大。
只要绑匪让她接电话,她就有可能给顾凛传达一些线索。顾凛那么聪明,一定能猜到她身处危险之中。
可是,陈之夏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年轻绑匪一巴掌扇到她脸上:“你的脸真大!让你接电话,让你给你男人通风报信?老子又不傻!”
他看看手机屏幕上顾凛的脸,不屑的笑了一下:“妈的,哪儿来的小白脸!”
说完,他关掉手机,打开车窗,直接把手机扔了出去。
看着手机飞出窗外,陈之夏绝望地闭上眼睛。唯一的希望也没了,难道她真的只能束手就擒,她陈之夏,今天真的要命丧深山了吗?天很快就黑了,绑匪的车子也越开越慢,他们避开了盘山公路,专门走人迹罕至的野路。
陈之夏被颠得七晕八素,但她还是努力通过星星的位置来辨认方向。不管有没有生存的希望,她都不能放弃求生的意志。
顾凛站在窗户旁边打电话,电话拨出去了,可陈之夏一直不接。
他打第二个电话的时候,手机里传来一个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顾凛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不对劲!这太奇怪了!
陈之夏连续给他打两个电话过来,每个电话都只持续一秒钟就挂断了。这首先就不符合常理,感觉不像是打错了,而是她故意这么做的。
如果她故意这么做,是想让他给她回电话,那他回了电话,陈之夏为什么又不接呢?而且二十秒钟之后,手机就不在服务区了!
这太蹊跷了,太不像陈之夏做事的风格了!
顾凛想着想着,心忽然一抽,难道陈之夏遇到了什么危险?绑架?勒索?还是被困在哪里了?
他心急如焚,彻底忘了刘凯盛还在等他回去继续谈事情,直接走了。
回去的路上,他打了个电话:“小吴,你找人定位一下这个手机号码,看看机主在什么地方。”
过了十几分钟,小吴给他回电话了。
“顾总,这个手机号码能追踪到的最后位置,是在六十公里外的郊区山路上。”
六十公里外的郊区?这么晚了,陈之夏去郊区做什么?
顾凛猛的站起身来:“小吴,给王局长打电话,调警队的直升机,马上对那片山区进行拉网式搜查!”
车子在山里拐了很久,来到一片荒无人烟的废矿边,林叔终于停了车:“臭鱼,把那女人弄下来。”
被称为臭鱼的年轻男人拖着陈之夏的头发,将她扯下车。
陈之夏的头皮被他扯得生疼,脚踝蹭在碎石上,也是钻心的疼痛。
他们要在这里结束掉她的生命吗?这些矿渣,会掩埋住她的身体,在许久之后,化成一具无人认领的白骨吗?
不!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陈之夏用脚拼命蹭脱掉另一只脚上的鞋子,趁着臭鱼和林叔说话,用力将鞋子踢进草丛里。
如果有警察来搜索,看到她的鞋子,会对这一片重点搜查吧?
臭鱼将她扔在地上,对林叔道:“现在就动手吗?”
林叔不耐烦了:“去车上拿榔头。现在不动手,还等到什么时候?”
臭鱼把腰间的匕首掏出来:“用刀不是更方便?”
林叔狠狠瞪他一眼:“用刀还要见血,我可是信佛的人。别废话了,快去把布袋和榔头拿出来,把她的头套上,让她安心走完最后一程。”
臭鱼转身去车上拿榔头了,陈之夏知道今天在劫难逃了,冲林叔小声道:“林叔,其实我还有一笔钱,也是五十万,在另一张银行卡上,我今天活不了了,我把钱给你,你让我死得痛快一点,尸体给我埋深一点,别让野狗拖出来吃了,行吗?”
林叔看一眼臭鱼的背影,朝陈之夏点点头。
陈之夏轻声道:“你把耳朵伸过来,我告诉你。”
自从被绑,陈之夏一直表现得很惊恐,很柔顺,林叔以为她是个胆小怕死的,就很放心地把耳朵伸到她嘴边:“快说。敢说错一个字,老子先剥你的皮,再一榔头一榔头慢慢敲死你!”
陈之夏缓缓张口:“我的账号是:……”说着,她猛地张开嘴,一口咬住林叔的耳朵,死死咬住。
鲜血的腥味在她嘴里蔓延,她将林叔的耳朵齐根咬断。
“啊!”林叔惨叫一声,跳得老高,狠狠一觉踹在陈之夏的小腹上:“臭婊子!你他妈活得不耐烦了!”
臭鱼听见林叔惨叫,赶快跑过来,看到林叔满脸是血,对着陈之夏拳打脚踢,愣住了:“林叔,怎么了?”
“呸!”陈之夏吐出嘴里的耳朵,林叔的血沿着她的嘴角流下来,她洁白的牙齿都被鲜血染红了:“臭鱼,我还有一笔钱,刚才你去拿榔头,他逼我把账号密码告诉他了。”
“贱人!你他妈还想挑拨离间!”林叔捂着耳朵,又是一脚。
陈之夏一个翻滚,屈膝护着自己的头脸,林叔那一脚,狠狠踢在她臀部上,痛得陈之夏一声惨叫。
“匕首给我!”林叔扯下衣袖用力压在自己的耳朵上,朝臭鱼伸手要刀。
臭鱼看着林叔:“林叔,咱俩搭档也这么久了,平时做什么事我都冲在前面,有什么外财都是你七我三,这么多年我也没说过什么,钱少点就少点,可现在你想独吞,这就太不地道了!”
林叔气得狠狠踹了臭鱼一脚:“你他妈到底有没有脑子?这个臭婊子的话你也信?”
臭鱼早有堤防,一个闪身避开了,他笑着围着林叔转圈:“这臭婊子还挺有钱的。那张卡五十万,再来个五十万,我就可以回老家养老去了。林叔,不如你把钱全都给我,我送你一程,让你去地下和你老婆儿子相会?”
林叔没想到臭鱼对他动了杀机,大怒:“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初如果不是老子带你入行,你他妈还在城南的老鼠窝里当耗子呢!怎么,想动老子?那得问问老子的拳头同不同意!”
臭鱼不屑的一笑:“林叔,你老了,我手里还有刀。你呢,你有什么?”
陈之夏紧张地看着两个绑匪,手里拿着在非矿边捡到的锋利矿渣,用力磨蹭着手腕上的麻绳。
幸好月亮不是很亮,两个绑匪又全力想干掉对方,谁都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陈之夏顾不得矿渣锋利,一下一下用力打磨着麻绳。
终于,麻绳被磨断了一大半!陈之夏紧紧盯着两个绑匪,希望他们俩快点打起来,最好两败俱伤,都死了最好。
可两个绑匪都只围着对方转圈,谁都不肯先出手。
正在僵持的时候,天空突然传来飞机的轰鸣声,一道道雪亮的光线在地上到处扫射,
“糟糕!条子来了!”臭鱼紧张地朝天空看去,转身就往草丛里钻,逃命去了。
林叔手里没工具,眼见灯光就要扫到这边来了,只好搬起地上一块大石头,狠狠朝陈之夏头上砸去!
就在林叔举起大石头的瞬间,轻微的一声咔擦,陈之夏手腕上的绳子终于磨断了!
她双手撑地,一个麻利的翻身,躲过了林叔致命的一击。
林叔一见她竟然弄断了手腕上的绳子,知道想取她性命不容易了,也转身朝草丛跑去,没几秒钟就消失在黑暗中。
“救命!救命啊!”陈之夏拼命挥舞着双手,朝空中大喊。
雪亮的灯光照到她身上,灯光锁住她,飞机越飞越近,越飞越近……
她有救了!她不会死了!
那种被死神扼住咽喉的紧张终于消失,陈之夏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陈之夏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的四肢百骸,没有一处不在疼痛。
她在医院里,躺在一间宽敞的病房里,顾凛趴在她的病床边睡着了,她的手,被他紧紧握在手中。
陈之夏盯着顾凛看,他睡得很沉,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淡青色的胡茬已经冒了头,看上去有几分憔悴。
陈之夏看看墙上的挂钟,下午三点。
她在医院躺了几天?顾凛为什么会在这里?那些警用直升机,是顾凛找来的吗?
那个林叔和臭鱼,警察抓住他们了吗?
全身上下都疼痛难忍,那个林叔还真是狠毒啊。陈之夏动了动手脚,想确认一下自己的身体是否还健全。
她这一动,顾凛一下子惊醒过来。
他抬头看着陈之夏,做梦一般喊她:“之夏?”
陈之夏终于看清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
她心口一疼,不由得放柔了声音:“怎么不去床上睡?趴这里睡,不累吗?”
顾凛凝视着陈之夏的脸。
这张脸青肿不堪,嘴角撕裂了,结了一层厚厚的血痂。鼻子,下巴上都有一道道的擦伤,左眼肿得只剩一条缝,只有那双清亮的右眼,澄澈的,静静地看着他。
顾凛的心突然疼得无法呼吸。他从来没有这样爱过这张脸。
当他从直升机上冲下来,看到倒在地上的陈之夏时,他第一次感到深深的恐惧。他看着她,几乎不敢靠近。
他害怕,害怕得浑身都颤抖起来,手脚都变得冰凉。
他从来没有这样害怕,害怕失去她。害怕从今以后只能在照片上凝视她。
当他咬着牙,强拖着几乎瘫软的双腿走过去,当他摸到她的心跳和脉搏时,他一下子跪了下来。
他把额头久久地抵在布满碎石,长满杂草的荒地上。他由衷地感谢上苍,感谢所有冥冥之中守护陈之夏的一切神灵。
他不信神,他从未念叨过任何一位神灵的名字。可昨天晚上,他由衷的感谢神灵。
看到顾凛的眼神,陈之夏有点不自在了。顾凛从来没这样看过她。
这种眼神,温柔,哀伤,疼惜,感恩……似乎有一千种,一万种情绪掺杂期间。复杂得让她怔怔落下泪来。
顾凛抬手抚摸她的脸颊。陈之夏看到,他额间多出了几根新生的白发。
一夜之间,他就长出了白发。
这白发,是因为她吗?
“疼吗?”顾凛问她。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好像声音再大一点,就会加剧她身上的疼痛。
陈之夏摇头:“不疼。”
其实很疼,疼的要死。尤其小腹和后腰。那个姓林的一直踹她的小腹和后腰。陈之夏不明白他为什么专挑这两个地方。
“之夏。”顾凛又喊她的名字,他想拥抱她,又怕碰到她的伤口。
他迟疑着,将脸颊轻轻贴到她脸上:“之夏,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让你,受这么多苦。”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陈之夏听见了他压抑的呼吸。
她举起手臂想推开他,顾凛却固执地将脸贴在她脸上,不肯起身。
然后,陈之夏感觉到脸颊的濡湿。
她轻声开口:“顾凛,你哭了。”
顾凛不说话,手臂轻轻搂住她的身子,不停地吸着气。
他不肯抬头,不肯让陈之夏看到他流泪。
这个傲慢又孩子气的家伙啊……陈之夏微笑起来。她的手臂从他肩膀下滑,紧紧搂住他的腰。
因为太用力,浑身都在疼。
可这又怎么样。此时此刻,如果拥抱顾凛需要她再挨一顿毒打,她也不会有半点犹豫。
她想抱他。想拥抱这个男人。
在生命穷途末路的那些时间里,她一直在想他。她想念他的笑脸,想念他的傲娇,想念他偶尔的抽风,最想念的,是他的拥抱。
装修成公主风的卧室里,纪慕言正在压低嗓门打电话。
“林叔,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一直不接电话?事情办妥了吗?”
林叔正在南去的货车上,头上的纱布是在小诊所包的,被血渍和污渍染得一团糟,身上的衣服也被荆棘和山石挂得破破烂烂,看上去活像个乞丐。
“眼看就要成功了,条子突然来了,还开着直升机!那女人我一路都看得很紧,肯定是有人走漏了风声!小姐,这件事麻烦了,您自己多保重。以后不要再打我的电话了。”
林叔说完,电话就断了。
纪慕言一下子跌坐在沙发上,满脸的难以置信:“怎么会!怎么会被那丫头逃脱了?警察也去了?还开着直升机?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想到上午顾凛的手机也打不通,所有电话都转到语音信箱,纪慕言感到大事不好,赶快打顾凛公司的电话。
“我是顾总的未婚妻,麻烦您帮我把电话转到他办公室。”
很快,一个悦耳的女声接起了电话:“纪小姐您好,我是顾总的秘书杨蔚然,请问您找顾总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