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先两天躺倒在床上再爬不起来,袁氏身上没有半滴气力,可心里却是松快的。
初听到这桩事儿,她心里一丝半点都未往自个儿身上想,满心想的都是四个女儿。
外头的那些个闲言碎语,虽则没人刻意在她面前提及,却也多多少少有个一句半句的刮进她耳朵里。
何况她娘家嫂子还吞吞吐吐地问了她一回,若是姑爷真的不回来了,她预备怎么办。
怎么办?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总要把四个女儿养大成人。
待她们都成了家,她也寻思过了,就去姑子庙里存身,给女儿们念经祈福,总有她的一碗饭。
日子越过越有奔头,却没想到秦连彪竟又回来了。
她本就不欲女儿们同那母子二人一个门洞里进出,更别提还有那起子不三不四的女人了。
却也没想到秦连彪这样容易就应承了下来,虽说到底没把这房子地给她,可二百两银子,已是足够她发嫁四个女儿了。
心里有了盼头,袁氏在床上躺了三天就缓过了气儿来。
刚能挣扎着爬起来,就带着四个女儿将家里家外齐齐收拾了一番,把秦连彪和黄阿婆的惯用的物什都搬进东屋锁了起来。
尤其是黄阿婆老母鸡孵蛋似的惯常坐的那架竹床,更是塞在了最里头。
而这样一番大动乾坤的收拾,屋里一下子宽敞了许多,那股子三伏天都好似永远散不去的霉味儿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等袁氏觉着身上有了气力,再次下田的时候,也不再把石榴姊妹带进带出的了,放心大胆地留了她们在家料理家务或是玩耍。
红枣带着妹妹们进出花椒家,也就再没了顾忌了。
只对红枣姊妹们来说,又与袁氏不大相同,袁氏是终于摆脱了秦连彪这个无底洞,而她们姊妹却是终于摆脱了黄阿婆了。
毕竟认真说起来,红枣姊妹和秦连彪的相处并不多。
秦连彪并不是个疼爱孩子的父亲,虽然不像黄阿婆那般非打即骂,却也从来没个好脸色,红枣姊妹同样不敢拿正眼去瞧他。
只往常相处就不多,又一连半年未见影踪。两个略大的还罢了,小的花生和桂圆都快忘了父亲长什么模样了。
而打小进出花椒家,红枣姊妹自然知道这世上的祖母也并不都是同自家祖母一模样的,但也从未想过没了祖母日(日)夜夜的哭骂声,又是怎么个光景。
突然之间世界清静了,不用再听黄阿婆无时无刻的哭骂声,才知道原来家里也是能够听到蛙鸣鸟啼虫啁的,却是兴奋的一夜未眠。
红枣喜滋滋地悄悄告诉丁香知道,丁香瞪圆了眼睛看着红枣,随后就拖了她们去后头菜园子逮虫子,叽叽咕咕地告诉她们:“知了拿油煎了才好吃,不过没有蝉蛹好吃。山水牛也好吃,还有一种蚂蚱,有个名儿叫蹬山倒,个头最大也最有吃头……”
花椒正同香叶蹲在水笕旁的狭地上查看水芹,听得声音,忙站起来唤“姐姐”。
红枣应了一声,就带着两个妹妹跑过来看:“你们两个在做什么呢?”
花椒就嘻嘻地笑:“我和姐姐种菜呢!”
红枣歪了歪头,一贯机敏的丁香却是挠了挠头,岔开了话题:“我们去逮虫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