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扇隐身于厚厚的血云之上,没人看得见她睥睨万物幽亮的眸子,她讥笑脆弱微微扬起的嘴角。她满意地看着底下自己的杰作,心,却是空的。她竟然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快乐。
忽然,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黑纱于长剑围攻中飞舞着,与血色勾勒出一幅极美的画。
至少在她已经扭曲的眼里看来,杀戮,是美妙的。
直到数名灵巫纷纷倒下,他淡然地静立了一会儿,缓缓抬头望向了天上一角——
他似乎,看得见她。
像是受那紫玉流光牵引,红扇终于肯现身,从云上飞身而下,缓缓落到了他面前。
“你终于来啦,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帮我。”或许只有见到鬼骨,才能在红扇的笑容里,找到一丝真实。
“丫头忘了么?我说过,无论丫头想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他面对她时,永远都那么温柔。那一笑醉倒万花的魅惑,便变成了安抚冰河的和煦春风。可今日,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红扇却觉得那笑容看起来有些无力。难道是无奈么?还是对她所作所为的一贯依从,厌倦了?
红扇不禁多想了些,便对鬼骨有些不悦。于是抬步走到鬼骨跟前,轻贴着他的身体,微微扬起下巴吐露着丝丝妖媚之气,直截了当问道:“看你这样子,似乎不那么情愿啊……怎么,你厌倦我了么?因为当初的誓言,苦恼了么?其实不想再帮我,是不是?”
鬼骨稍微有些诧异,他断然没到自己的状态会令红扇产生这样的误会,但红扇这般多疑,对自己如此缺乏信任,便令他不禁心寒。但他却不能表露出来,担心误会愈发解释不清,于是只得释然,佯装不以为意地笑道:“丫头,你还不信我么?为了你,我可是连命都可以不要,怎么舍得厌倦你呢?”
虽然是半开玩笑似的语气,但那双眼睛不会说谎。经历了这么多生生死死,即便她已经被命运全然改变,变得不敢再交付信任,变得不再会露出开心的笑脸,变得冷血无情,变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可唯有一点仍然没变,那便是她喜欢看一个人的眼睛,从那双眼睛里,自己找寻真实的信息……
“嗯呵……是我多虑了,”红扇退了回来,低眉笑了笑,又微微抬眸看向鬼骨,朱唇微启轻声问道:“你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呢?我永远都不会怪丫头的,无论你做了什么。”鬼骨缓缓抬手,轻抚上了红扇雪白的脸颊,双眸回转着款款深情……
对这突然之举,红扇不禁浑身一震,本来已经快消失的疑惑又悄然滋长。她愈发觉着今日的鬼骨不同往日,总是有哪里说不出的奇怪。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她便这样与鬼骨四目相对,欲看穿什么东西……
倏尔脑海中闪过一副画面,令红扇想起了数日前的一件事。于是便准备问鬼骨,“我问你,之前你带我回了玄神殿……”
“鬼骨!
红扇话还未说完,却被一个听上去极为愤怒的声音打断。
一旦有外人闯入她的世界,她脸上唯一一点真实便即瞬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换上了那张僵硬的暗藏杀机的笑脸。
循声转头一看,果然是那个脾气暴躁的风流彩。红扇斜眼瞧着她,嘴角满是不屑。但鬼骨一见风流彩,心里便紧张起来,倒不是像以往那样怕她又要与自己闹事,此时此刻,他担心的是风流彩,于是下意识瞧了瞧红扇……
“你来做什么!?”鬼骨即刻上前两步冲风流彩冷冷道,恰好挡在了红扇与风流彩之间。
“你!”风流彩还是头一次见鬼骨对自己露出这般冷漠的表情,早知道从前他们的相处中,不管自己如何无理取闹,鬼骨都会迁就她,从来不会真的生气,更不会给她这种脸色看,因此气急之下,便抑制不住心中怒火大声吼道,“你知道这个大魔头是谁吗?你为什么要跟她在一起!?你知道她杀了多少人吗!?”
“我当然知道。”
“什么?”冰冷的化话语给了风流彩重重一击,令她觉得此刻的自己着实太可笑,太可悲。
或许是她向来太过骄傲罢,风流彩怎么也没有想到,最终打败自己,也是她一直以来引以为豪的“骄傲。”
她被自己“以为”的真相蒙蔽了双眼,与鬼骨相交数年的默契便因为被阻隔。她竟然没有发觉,鬼骨口中的冷漠,不是说给自己听的,更没有发现,那双紫玉眸子闪烁着焦急,一直在暗示着她什么……
“怎么,他若不与本座在一起,莫非……你对他……还有什么别的想法?”
被红扇说中了心思,风流彩不由得一愣,但随即又被红扇故意对鬼骨做出亲密举动所激怒。那双绕在鬼骨脖颈上的纤长白皙的玉手,她恨不得一剑将其砍掉。
“鬼骨!这个恶毒的女人杀了我师傅,伤我灵巫一族无数条性命!你若继续帮她,那今日我风流彩与你,便恩断——义绝——”她以为自己足够狠心,但最后这四个字,说起来却意想不到地费力,像是在亲手撕裂着自己的心,一片一片,痛苦至极。她强忍着眼眶酸疼,不让泪水流下来……
“恐怕……你没这机会。”红扇依旧软软地靠在鬼骨身上,炮好故作饶有兴趣地观赏着鬼骨绝美的轮廓,对风流彩根本不屑一顾。
鬼骨无数次示意风流彩赶快离开,奈何气头上的她根本发觉不了。可偏偏红扇敏感得很,他又不能替风流彩说情,生怕会刺激到红扇,若惹她发了狂,那便难办了。
“我没机会?呵~”风流彩冷笑一声,“你欠我灵巫一族的,今日我便要你血债血偿!”
“哦?可惜在这之前……”红扇微微偏了偏头,斜眼瞧向风流彩,幽幽笑道,“你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