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茹在前一世跟自家婆婆忆苦思甜时,也曾提起过七七年第一次参加高考的情景。为了能聊到一块儿,赵清茹还特意上网搜了一下相关信息。因为那场莫名运动中断高考十一年,结果造成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年,也就是七七年参加高考的学生年纪跨度很大。年龄最大的有老三届的毕业生,最小的可能刚刚上高中。
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拖家带口,父子兄弟手拉手一块参加高考的也不在少数。据不完全统计,当时参加高考的人数高达五百七十多万。而全国各院校录取人数,加起来还不到二十八万。可以说七七年高考录取率是历史最低,竞争最为激烈的一届。
偏偏备考时间只有一个多月,时间上相当仓促不说,最要命的是几乎没有复习资料。赵清茹若不是开了挂,早早地弄到了两套完整的高中课本,之后又在废品收购站捡到大半本传说中的考试神器《数理化自学丛书》,只怕这会儿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想要参加高考,做梦呐。
其实早在恢复高考的消息还没上了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远在魔都的徐家就将那本好不容易找到的考试神器《数理化自学丛书》完整版手抄本给赵清茹兄妹俩寄了过来。当然,顺道还捎来了瓜熟蒂落的三舅母那最新消息。徐家二老,也就是赵清茹兄妹俩的外公外婆,表示很失望,非常失望。
原本,三个舅舅(主要三舅舅)还能继续努力一把,争取在八二年将计划生育定为基本国策前,研发出一个不带把儿的。只可惜现在一切恢复正常,不仅三个舅舅官复原职,就连几个表哥已经安排妥帖。徐家若想要继续从政,这种明显的把柄显然是不可以留下的。
谁曾想,现在最后一次机会还是给浪费了。
现在,沈家二老将注意力转到了第三代,赵清茹兄妹俩前头几个表哥身上。身为徐家长子嫡孙的大海表哥因为肩负振兴家族的使命,不要求必须生个女儿。其他几位比如年岁相差不过几天的二海表哥跟三海表哥,以及仅仅比前头两个堂哥小半年的四海五海表哥,被非常不幸地让自家嫡亲爷爷跟奶奶给盯上了。
赵清茹收到六海表哥给她写来的这封“分享”信后,直接笑歪在了躺椅上。对于六海表哥这种在一旁幸灾乐祸看好戏的不厚道行为,赵清茹其实很想好心提醒一下过年完也该年满二十的六海表哥,小心殃及池鱼。
不过转念想到到时候应该非常乐意落井下石的其他表哥,尤其前头那五个,赵清茹觉着,不能在旁边看现场直播,有那么点点吃亏。
“汝儿,六海表哥在信上怎么说?”正在埋头做习题的赵清山见自家宝贝妹妹差点笑岔了气,便好奇地问了一句。
“也没什么。就是三舅母没能完成外公外婆下派的任务,我们又多了个可爱的小表弟。现在前头五个表哥天天被外婆还有三个舅母逼婚,六海表哥在旁边幸灾乐祸来着。”
“六海表哥看来是忘了之前怎么被二海表哥还有五海表哥忽悠的了。”赵清山沉默了许久,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赵清茹楞了一下,也跟着不厚道地笑了。
自从恢复高考的消息再沈家洼村传了开来,赵清茹每次上工,总能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甚至之前瞧着赵清茹不怎么顺眼的那几个女知青,也时不时地过来刷一下存在感,套个近乎什么的。
赵清茹的感官本就比寻常人要强一些,更何况是这般诡异的气氛正常人都能察觉出来,要说这里头没问题,那才叫见鬼了。
“清汝姐。”这一天,只在周末出半天工的三桃纠结了好久,才开口。
“怎么了?”
“现在恢复高考了,清汝姐还有山子哥,今年是不是打算参加高考。”
“是啊。”赵清茹正低着头,一点点清除着地里的杂草。
“那清汝姐跟山子哥要是考上了大学,是不是就要离开村子了……”赵清茹留意到了三桃的声音隐隐听着有点儿不对劲,便回转过了头。三桃低着头,眼睛有些微红。
人非草木,焉能无情。
平心而论,在沈家洼村的这一年里,赵清茹那小日子过得还算有滋有味的。至少,现在不仅仅只会坐在电脑前点点鼠标偷菜了,而是货真价实地自己刨地种菜种粮食。当然,若不是有个秘密小小仓库,还有从那成精的白莲花母女三个那里顺来的票子,明里暗里地填补着,这日子只怕过得还要艰苦。
可问题现在天空是湛蓝的,吃的那些个瓜果蔬菜鸡鸭鱼肉还有粮食,都是纯天然的,最多用点儿农家肥,不施化肥不打农药,没有转基因,不用什么催熟剂、增色剂、膨大剂……虽然过得艰苦,平日里除了节假日偶尔能看几场露天电影,基本没有什么娱乐性节目。
但这般原生态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日子,对于一个从小长在城市里,见惯了夜晚色彩斑斓的霓虹灯的人来说,突然有点点舍不得离开了。
赵清茹伸手帮三桃整理了一下衣领,随后微笑道:“三桃,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跟你山子哥,本就不是沈家洼村土生土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