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从父母去世前到现在,卫逸便一直在学钢琴,每个学期的学琴费也是一笔不少的支出,这使得卫妤手头有点拮据,不敢随意的乱花钱。
好在父母还留下了这套房,这让姐弟俩怎么也不至于流落街头。
这间足足有一百五十多平米的房子是他们父母给她们姐弟俩留下的最大的财产。即便在云和市这种普通地级市,这套房也几乎花掉了他们父母全部的积蓄。如今这大房子只有他们姐弟俩住,着实空旷了些。
卫妤见卫逸端着碗,那宽大的手掌几乎将整个碗都抓在手里,修长的手指给人以异样的美感,有时候,连卫妤都羡慕弟弟有这一双这样好看的手。
“这么长的手指,不继续学琴太可惜了。”卫妤在心中默念道。
“对了!”她心头一动,径直站了起来,丢下一句,“你等我一下。”便匆匆跑回自己房间。
没多久,她拿着叠厚厚的信封走了出来,递给了卫逸:“我差点忘记了,你该交学琴的学费了。”
卫逸怔怔地看着近在眼前的信封,以及捏着信封的姐姐的手,这双小时候无数次牵自己出去玩耍的手已经不再细腻了,手指上已经开始有了淡淡的细茧。
卫逸喉头一咽,不禁又低下了头去,过了半晌,才细弱蚊声地道:“我不想学琴了。”
卫妤微微一愣,不由道:“你学琴都九级了,现在怎么能放弃?暑假前老师还夸你功底好,这个学期肯定可以上十级…”
卫妤话还没说完便听卫逸插嘴嘟囔道:“考级有什么用,我要是想上十级早多少年都上了…”
其实他想放弃弹琴的这个念头由来已久了,如果不是因为已故母亲的缘故,他可能三年前就不学了。
卫妤似有所悟,柳眉一竖:“你想偷懒了?”
“谁想偷懒了!”卫逸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蹿了起来。
待看到比自己还要矮半个头的姐姐那一副凄然失望的表情,他又自觉地缓缓坐了下来,低声道:“我没有想偷懒,我可以自学…你不也是自学的嘛。”
卫妤也不言语了,她当然猜得到卫逸为什么不想学琴,也知道弟弟有自己的想法了,看着他这一副倔强的表情,她竟不知自己是该喜还是该悲。
卫妤坐了下来,一时间饭桌上有些沉闷,只有碗筷的碰撞声在回响。
良久,卫逸才怯怯地叫了句:“姐姐?”
眼瞅着卫逸一副小心翼翼的表情,卫妤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可是脸上却还是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怒容,也不回答他。
卫逸一缩脑袋,更加不敢说话了。
卫妤已经吃完了,她站了起来,将自己的碗筷收拾了下,正要去洗碗时,却听卫逸突然闷头道:“姐…那个人是不是又给你电话了?”
“什么那个人!他是你外公!”卫妤轻斥一声,身形却有些慌乱,脚步不停地进了厨房。
“姐姐,要不你答应他吧。”卫逸的声音有些颤抖,连带着卫妤的脚步也本能似地踉跄了一下。
“你瞎说什么!”卫妤强自镇定地道。
“我昨晚都听到了,他明明还想接你去北京!”卫逸的音量突然提高了。
卫妤肩头一颤,顿时沉默了下来,气氛复又回归了沉重。
卫逸看着姐姐高挑消瘦的背影,顿时也有些后悔问这件事,只是现在却是谁都不好开口说话。
就在这时,只听楼下有声音传来,是在叫着卫逸的名字。
卫逸如蒙大赦,赶紧扒拉了剩下的几口粥,一把抓起手边的书包,飞一阵的跑了出去,只余下远远的声音传来:“姐姐我去上学了,苹果你吃吧!”
卫妤转过头来,果然桌上的苹果还原封不动,他竟是一口没吃。
苦笑着摇了摇头,卫妤默默的叹了口气…
然而就在卫妤以为卫逸已经走了的时候,卫逸的声音又从玄关传了过来,且惊且哀地道:“姐…你要把它丢掉吗…”
卫妤手上还麻利地洗着碗,心中却知道卫逸指的是什么,头也不抬地道:“它放了这么多年了,我也没见你打,留着干嘛。”
卫逸坐在玄关口,有些怔愣地看着墙角那个破旧的橘色篮球。
鲜艳的,橘黄色的,薄薄的一层塑料硬皮,里边没有缠丝,也没有中胆,一般气都会打得鼓鼓的,摸起来手感粗糙无比,这是一个街边常看到的那种廉价球,基本上只有小孩子会玩。
此时这颗篮球跟一大袋的垃圾搁在了一起,它的表皮早就被磨掉了,露出里面黑黑的,薄薄的内胆,气也泄了大半,整个球有气无力地瘫在那里。
卫逸的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一下,仿佛又看见了那个记忆中的高大英挺的背影,在漫天的晚霞中,投射下一道长长的影子。而自己,就像一个跟屁虫一样,抱着这颗劣质的篮球,开心地跟在他的身后。
卫逸鼻头一酸,眼眶蓦地红了,他强行咽了口唾沫,好像也把喉间的那丝哽咽一同咽了下去,这才佯作轻松地道:“姐…要不…还是留着吧…”
卫妤默然地看了眼玄关方向,只见弟弟颀长的身影缓缓地站了起来,拉开门走了出去。
“嘎达”一声,门又被关上了,屋内顿时又恢复了沉寂,除了哗哗的水龙头,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吧嗒…”
一滴晶莹的水珠从卫妤的脸上滚了下来,溅落在洗碗池的水上…
她忍不住吸了下鼻子,抬起满是水的手背在眼眶上胡乱地抹了抹,终于盖掉了泪水的痕迹。
水池里的碗筷碰撞声又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