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邑抬头看了看酒肆的招牌,确定没错,迈步进了酒肆,直奔二楼,田大郎已经在楼梯口等候,把杜邑领到王安的雅间。进了雅间,杜邑向站着的王安行了一礼:“县尊。”
王安回了一礼:“这里不是当阳,你还是称呼我叔孙吧。”然后指了指对面的位子,“请坐。”王安和杜邑落坐之后,田大郎才在他们身旁坐下,负责为二人倒酒。此刻王安是在若县,为了避人耳目,王安以巡视的名义离开县城,前往蓝口聚,然后从蓝口聚直奔若县,而杜邑,早在王安上任前,就已经被王安派往若县,负责情报收集。
王安和杜邑喝了几轮。杜邑拿起酒壶,给王安和自己的酒樽斟满酒,端起酒爵向王安道:“属下失职,在此向郎君赔罪。”说完将酒一干而尽,尊卑有序,杜邑虽然没有称呼王安为县尊,但还是用了表示尊卑的郎君一词。
王安喝完之后,让田大郎把酒撤下,对杜邑道:“所谓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我们原来商定的计划就是不打无准备之仗,多接触绿林贼匪,了解他们的秉性,能招安就招安,能收买就收买,最后才是剿灭。只是我也没想到,这些绿林好汉这么快就盯上了我的财物。”
“都怪属下无能,未能事先得到消息,害郎君损失了大笔财物。”杜邑再次施礼向王安请罪。
“子宽不用自责,一来子宽到若县不过两个多月,站稳脚跟才是最重要的,打探消息乃是其次;二来也怪我,明知道附近有群狼,我还是放了一堆肉在那里,不把狼招来才怪。”王安宽慰道,“子宽来信说若县令与贼匪勾结之事已经有了眉目,我这才赶到若县,不是来听子宽说抱歉的话。我这个失主都不在意,子宽何必埋怨自己,把我交办的事情办好,就是最好的报答了。子宽还是先讲讲若县与贼匪勾结之事吧。”
“若县和绿林匪勾搭不是一年两年了,从二三十年前就开始了。与贼匪勾结的并不是若县令,而是若县的豪门大族,若县令只是在大族与贼匪之间做个中正。”杜邑掏出一张地图,摊在桌子上,指给王安看:“郎君请看,若县是离绿林山最近的一个县,交通又便利,走陆路往南经当阳可到江陵,往北过襄阳可进入南阳,走水路南下可到江夏,商贾云集,贼匪抢掠的财物可以迅速出手,卖掉贼赃就可以采买山上需要的东西,比如兵器,盐和丝织品。”
王安看着地图道:“贼匪也可以到其他地方把赃物出手啊,比如南阳的舂陵和随县,江夏的云杜。”
杜邑以绿林山为中心,在地图上划了一个圈:“到这三地交易的也不是没有,但是一来路远,容易出事,二来三地位置偏僻交通不便,因而商贾不多,交易数量不多,除非万不得已,贼匪是不会去那里的,三来这些地方大族实力强横,民风好斗,不梀那些贼匪。”
王安在地图上点了点:“与贼匪做交易,若县能得到什么好处?”
“安宁,”杜邑在地图上比划着,“若县距离绿林山最近,若是绿林匪时不时的骚扰一下,商贾就会逃离若县,若县的这些豪门大族就完了,地不敢种,又没有其他的营生,只有慢慢等死了。于是他们派人与绿林山的好汉谈判,以绿林山和若县的中间为界,”杜邑在地图上划了一条线,“若县的官兵不过此线,绿林好汉可以到若县开设商铺,销售货物和采购商品。只要这些绿林好汉不在若县惹事生非,若县就当他们是正经人家。只不过这些商铺的掌柜经常换来换去,再加上这些掌柜出身草莽,不善经营,这些商铺统统关门大吉。此后若县大族又与绿林好汉达成默契,由一些有钱有背景的商铺,负责与绿林山的交易。”
听完杜邑的陈述,王安冷笑道:“这些大族倒是精明,朝廷的商税被那些儒生打着与民争利的幌子废止,这些钱都进了大族的腰包,百姓和官府一个子都得不到。”
不止若县大族在钻这个空子,王安也在钻这个空子,天下的豪门大族都在钻这个空子,儒生作为他们在朝中的代言人,难怪要废掉商税,儒家势力太大了,一家独大可不是好事。感叹了一番,王安接着问道:“若县与绿林山的约定,知道的人多不多?”
“不多,只有本县的五六家豪门知道。”
“子宽是如何得知这些情况的?要知道通匪的罪名可是流放,他们难道就信得过子宽。”谁愿意将把柄放到一个才认识两个多月的人手中,将来岂非任人宰割?
“这些大族谁也信不过,当初在给属下介绍生意时,他们有意安排了一些贼匪和贼赃,把属下拉上了贼船。”
“这是好事啊,我当初之所以选定若县,就是因为它离绿林山近,便于我们跟绿林山的贼匪打交道。如今他们主动拉子宽上船,可谓事半功倍。”
杜邑苦笑道:“由于若县令因为通匪的罪名被太守打入大牢,若县的大族几乎都牵涉其中,为了躲避风头,他们暂时不敢收购来路不明的货物。可是贼匪手头有许多东西想要脱手,于是他们找到属下,希望属下能出手接下这批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