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原无营房,因设了折冲府,匆匆新盖起来,营房后头一大片平整的开阔地,便是府兵平日习练处。马车在营房大门口被带着铁蒺藜的拒马拦挡了下来,远处有两名戍卫的府兵小步跑来盘问。
风灵蹭地跃下车,拱手道:“在下敦煌商家,此处有越锦两匹,系敦煌县令与在下共筹捐的军资,还烦请通传你家都尉。”
府兵愣了半晌,不知那劳什子越锦是何物,亦不知该接什么话,两人互望了望,其中一人颇为踌躇地挠了挠头,“不瞒这位小郎,都尉今日出城验看公廨田,一时怕是回不来。这军资……也不曾听都尉提起过,不若……不若……”
风灵见那二人确实为难,料想说的必是实情了,她向身后的佛奴递了个眼色,轻声吩咐他将马车卸下,转脸笑容可掬地向府兵又拱了拱手,“在下尚有事在身,等不得延都尉回营,这越锦,我便连车一齐留下了,只是这东西可贵重得紧,劳烦二位小心搬挪。”
说罢翻身上马,掉头便原路返还了去,佛奴哪里敢落下半步,忙不迭地也上了马,紧随而去。待两名府兵回过神来,两骑已跑出百步。
“这……咱们是搬还是不搬?”一名府兵耷拉着眼角,指了指被佛奴卸下的车。“总不好由它在营房大门口杵着吧?不成个样子。”
另一名府兵绕着车转了一圈,慢慢道:“越锦,仿佛听哪个胡商提起过……”忽然他停下脚步,睁大眼睛,“了不得,了不得,这,这当真是稀罕物,指不定比城中县令那宅子还值钱。这样金贵的东西,都尉未曾提起过,咱们怎好沾手。”
两人一惊,不敢搬挪,也不敢走开,只得巴巴地守着车,寸步不移,等着拂耽延回营好讨个示下。
那边佛奴好容易赶上风灵,喘着气儿问:“大娘,咱们家去,还是往铺子里去?”
风灵回眸一笑,“不回去,也不去铺子。你可知道公廨田在何处?”
“去那儿做什么,满地的脏泥,也没什么瞧头的。”佛奴哭丧着脸,极不情愿地抬起手中的马鞭指了指方向。
“自有热闹可瞧。”风灵扬手加了一鞭。
公廨田,又是公廨田。
那日在索府便听他提及,当真是不依不饶,竟还身亲前往验看了。也不知是何缘故,这公廨田便如猫爪一般,在风灵心头不轻不重地挠了一把,又搔不着痒处,引逗得她火急火燎地想要前往一探。
风灵的性子如何,佛奴自幼同她一处,最是了然,要想拦挡,怕是不能了。他心里隐约不安,招惹官家的事,于商户来讲,终究不是桩好事情。更何况,每一听那都尉的名号,总不自禁地联想起瓜州荒原上的那场夺尸屠戮,教他心底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