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开始后,久久再也没有主动去找过江程远玩。甚至每次远远地看见他,他刚露出一对灿烂的小虎牙,久久就扭头跑掉了。
说不清楚为什么,每当看见江程远的身影,久久眼前就总是会出现那栋白墙红瓦的小洋楼,还有江妈妈淡淡的眼神。
那样的神情和话,久久清楚地明白,江妈妈不喜欢她。
这样躲躲闪闪了两周多,这天久久留下来做值日生打扫教室的时候,终于是被江程远给堵在了门口。
那时久久拿着大扫帚拎着垃圾桶,要去倒垃圾,江程远就背着书包站在教室门口。久久低着头说:“麻烦让让,倒垃圾。”
江程远侧了下身,久久挤过去,依然低着头,朝楼下走去。
江程远跟在后面,皱着眉头黑着脸,问:“沈久久,我哪里得罪你了?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没有啊。”
“就有!”
“就没有!”
“就有!”
沈久久走到垃圾车旁边,刚要拎高垃圾桶,手上一轻,垃圾桶被江程远接了过去。
他也没有比久久高多少,可是小小的男子汉,还是跟个小大人一样,替女孩子倒了垃圾。然后放下筒,盯着久久,一脸的严肃:“你说说看,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沈久久低头小声道:“我没有啊,本来我们也没有多么好啊。”
“怎么不好了?我们不是好朋友么?不是说好了,暑假有空就去我家玩么?可是你去了一次之后,就再也不见了,给你家打电话说你回老家了。再开学,你就不理我了,为什么?”江程远气鼓鼓地鼓着腮帮子质问着。
久久低着头,踢着脚下的石子,不回话。
“我哪里惹到你了吗?”
“没有,就是觉得不想跟你做朋友了。”
“为什么!?”
久久突然觉得这样的对话很让人心烦,一跺脚道:“我爱跟谁做朋友不爱跟谁做朋友是我的事情,我就是不想跟你做朋友了,不行吗?”
对面的江程远半晌没说话,一双大眼睛泪光闪烁,半天后才恨恨道:“好,不想跟我做朋友就算了,绝交就是了!”
久久愣了愣,而后跟着一点头:“绝交就绝交!”
江程远没再说什么,转身跑开,白色的运动衣在风中微微鼓起,好像快要飞起来的样子。
沈久久看着江城远的身影消失在校门口,站在原地呆了半晌,不争气地哭了。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一句简单的“你妈妈不喜欢你跟我玩”就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也说不明白为什么“他妈妈不喜欢我我就不能跟他再做朋友”。只是年幼的久久已然明白的是,即便是简单的交朋友,在掺杂了大人的世界之后,也不再是纯粹的“交朋友”而已了。
小孩子的友情就是这样的脆弱,上个学期还好得不得了的两个人,居然就真的再也不说话了。平常在学校里遇见,也都互相装作是完全不认识,一个向左看,一个向右看,迅速地擦身而过。江程远还是每天跟梁佳可他们一起,而久久则有了自己新的好朋友,前桌的廖娟娟,后桌的“大嘴”。
仿佛,那个一下课就捧着零食跑到久久班门口,笑得眼角弯弯的人,从来不曾出现过。
这一年是1997年。沈久久十岁,升上小学三年级。而这一年,中国也发生了两件世界瞩目的大事件——□去世,香港回归。
二年级寒假的时候,□爷爷去世,举国哀悼。
时隔半年不到,中国喜迎香港回归。暑假前,整座城市就洋溢着热烈的庆祝气氛。
暑假过后,刚一开学,实验小学就举办了一场香港知识竞赛。每个学生发一个小册子,里面讲香港的历史知识等,然后题目从册子里面出。那是久久的小学第一次举办这样的大型比赛。
参赛的年级是三年级、四年级和五年级三个年级,各年级分开比赛,每个班派三个人参赛。
这样的活动,是绝对轮不到久久这样的打酱油学生的,所以她也就压根没有准备。倒是许临生,晚上回家后看见他拿着那本宣传册子一页页地翻着看。
“你代表你们班参加比赛?”久久问。
“嗯。”
“哦……你们班还有谁啊?”久久又问。
许临生看了她一眼,说:“江城远。”
“哦。”久久心里突然间很是高兴,江城远一向学习好又讨老师喜欢,这种活动有他那是肯定的。想到这儿,她就自个儿乐了下,突然又想起来什么,忙看了许临生一眼,问,“还有一个呢?”
许临生又瞥她一眼,不紧不慢地说:“知道有江城远不就行了?你还管有谁呢?”
久久好似被人戳穿了心事一般,顿时有些讪讪的,又有些羞恼:“谁说我问他了?我随便问问不行啊?”
“哦,是吗?我们班除了我和江城远那几个人,你还认识谁?”许临生一幅不紧不慢的样子。
久久一愣,还真是,除了他们几个,自己还真的不认识什么人了。于是也就只好“哼”了一声,讪讪地走开了。
比赛那天,全校停课一天。场地就设在操场主席台,所有的学生都自己搬着凳子,以班级为单位,排队坐成两竖排。
鉴于一下午既没有课也没有他们这些围观党什么事儿,所以一早就有人带了很多零食备着。久久家是从来不买零食的,跟江城远绝交后,她的零食基地也不复存在。幸好,廖娟娟倒是带了两包瓜子,分了她一包。
主席台上各个班级参赛的学生都就坐之后,知识竞赛就开始了。让久久没有想到的是,负责主持的人居然是梁佳可。
梁佳可才一上台,下面就起了一阵骚动。久久有些莫名,很快旁边的男生就替她解答了疑惑——梁佳可刚刚被选为市里儿童频道的小主持人,以后每周六都会在电视上看见她。如今,她已然成为了实小的风云人物。
即使暑假前久久每天都跟江程远一起玩,可是久久和梁佳可却还是很少一起,对于她的事情,久久也不关注。所以,这样的大消息久久也后知后觉。
梁佳可穿着漂亮的白色公主裙,声音清亮甜美,配上她原本就漂亮的脸,成为台上一道美好的风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