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万岁!”
“愿陛下千秋!”
山呼之声更上层楼,绢花彩帕如雨飞落。
人群过于激动,已然陷入疯狂。
有胡人站在路旁,本意只为看个热闹。可目睹这一切,情绪也被带动,开始随着百姓一同兴奋高呼。
有甲士看到这一幕,认出胡人的打扮,不免眼角微抽。
鲜卑、羌人和诸多杂胡也就罢了,吐谷浑也勉强说得过去。明明是个乌孙人,和桓汉八竿子打不着,跟着兴奋呐喊算怎么回事?
更重要的是,依这人的衣着打扮,至少是个部落首领。
不怕消息传回草原,被乌孙昆弥怀疑有异心,为免后患,派人一刀咔嚓掉?
万岁和千秋声一浪高过一浪,带着凉意的秋风卷过,亦会被沸腾的热情融化。
大辂出宣阳门,道路旁照样聚满百姓。多是从周围小城和里中赶来,还有附近的村人和安置的流民,以及登入白籍不久的胡人。
“陛下万岁!”
同样的四个字再次在耳边响起。
南北口音不同,汉胡语言迥异,可在这一刻,都凝聚着无尽的感激和祝福,纵然是郗愔和谢安等人,也不免为之动容。
桓容没有开口,唯一能做的就是握紧玉圭,深深弯腰。
万民敬君,君爱万民。
这个举动大出预料,众人先是一怔,继而爆发出更大的热情。
郗愔眼底闪过震惊,握住笏板的手僵了一下。谢安和王彪之更为动容,暗道民心如此,何言国之不强。
贾秉和郗超想到的却是另一层。
“有此民心,他日天军北上,何愁长安不下!”
至于桓容不合规矩的举动,被众人直接忽略。
郊祀的程序早已经定好,桓容只需走下大辂,登上高台,按照预定的步骤,照章办事即可。
同先时一样,扈谦手持宝剑,立于高台。
看到这位,桓容不免生出疑问:摆着指头算一算,这都几年过去,眼前这人年纪已经不轻,照样连根白头发都没有,相貌也是变化不大。
此等养生的本事,着实令人叹服。
等条件成熟,或许召集爱好求仙问道的各位,同他专门探讨一下养生?
这位的养生之法绝对比炼-丹-嗑-药高端。
即使桓容以身作则,并有郗愔和谢安等人做带头示范,嗑-寒食散的风气仍无法彻底灭绝。加上各地-淫-祠林立,还有西边来的僧人宣扬佛法,影响逐日加大,治理起来很是麻烦。
桓容对宗教没有偏见,但时逢乱世,百姓都去求仙问道、追求轮回,他的既定目标很难实现。不得不加以重视,并设法进行整治。
堵不如疏。
没法彻底破除,干脆另辟蹊径。
求仙虚无缥缈,养生则有实例。比起每天守着丹炉-嗑-药,扈谦现身说法,明显更有说服力。
越想越觉得可行,桓容看着扈谦,禁不住双眼发亮。
人才啊!
扈谦脚踏北斗七星方位,正要挥剑,忽觉颈后一凉,宝剑差点刺偏。
这种感觉之前曾经有过。
那次最之后,他被天子忽悠进书院,至今未能离开,连占卜都成了副业。今日又是这般,莫非……
扈谦踏出最后一步,侧身收势,目光对上桓容,见后者看着他,表情若有所思,登时心生不妙,冒出一头冷汗。
纵观当代,能把扈谦“吓”成这样,除了桓容再没有第二个。
祭祀结束后,桓容步下高台,登车返回台城。
扈谦归家之后,心头始终惴惴,连徒弟都发觉不对。担忧之下出声询问,扈谦只是摇头,望月长叹,神情间竟有几分郁郁。
如不是古有禁忌,他都想为自己起一卦,算算究竟是怎么回事。
未过三日,扈谦的预感应验。受召入台城,得天子明示,知晓自己后半辈子真要留在书院,永远别想脱身,甚至还要担个“副院长”的职衔,当朝第一术士——留下诸多传说的扈谦,忍不住泪湿衣襟。
自古以来,只听过天子被术士忽悠,谁见过术士被天子忽悠得团团转?
如今倒好,明明是个术士,偏要做先生的活,还要专门开课,为爱好嗑寒食散之人讲授养生,帮助他们戒除嗑-药-爱好,抖擞精神为国出力。
这究竟还有没有天理?!
不管扈谦愿不愿意,国君拍板,必须走马上任。
为保证效果,桓容以“清谈”“养生”为名,强请嗑寒食散的顽固分子入同坐一叙。为此,他不惜拉上谢安和郗愔,就为增加影响力。
起初效果并不显著,随着时间推移,众人渐渐品出滋味,不用桓容强拉,凡是扈谦“开课”,必会早早赶到。
扈谦有真本事,毋庸置疑。
纵观桓容在位的几十年,这位赫赫有名的术士,以另一种方式,继续留下各种传说。后世人提起他,甚至会同彭祖联系起来,言其得彭祖之法,能够增寿延年。
每每被徒弟问起,扈谦始终是一派高深,始终不肯多说。独坐观星时,常无奈叹息,想想台城中的某人,又不免摇头失笑。
“天命如此啊。”
忽悠完扈谦,桓容并没真正轻松。
交州传来消息,因积劳成疾,交州刺使病逝于任上,九真李氏不满朝廷,借临邑国兵,杀宁州兵,据地自立。
这且不算,李逊更喊出“秦氏方为正统,桓容实为篡位,要投长安”的口号。
建康长安同时震动。
桓容看着奏报,真心觉得李逊脑袋有坑。
秦策闻听消息,差点没气得吐血。蝗灾刚刚消,疫情尚未彻底根治,这姓李的造-反就造-反,莫名其妙的给自己添什么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