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去换上本属于你的衣裳吧,吾徒碧城。”
他让开几步,缓缓低垂下权杖,做了个“请”的姿势。碧城顺着他权杖的方向看去,见到的是紫阙宫内寝的床榻上,那一件皇后朝服。
的确,那本来就是她的衣裳。她的责任。
*
碧城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姿态穿上这一身燕晗最尊贵的皇后朝服,也不敢设想过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结合方式。镜子里的越歆不过十三,比“碧城”要足足小七岁的年龄。不过也许是天意,“碧城”在床上安睡这四年长相并没有多少变化,而且,这朝中真正仔细看过“碧城”模样的人几乎没有。只要稍稍施加脂粉让越歆的脸看上去老成一点点,其实要蒙混过关并不是难事。
除了那道疤。
那几乎是碧城和越歆唯一的区别。
好在,她在朝凤乐府四年,学到的不仅仅是舞艺,还有梳妆上妆的技巧。她给十三岁的“碧城”梳了个蓬松恣意的发髻,让鬓边的发丝自由垂落,正好遮住了那本该是疤痕的地方。保险起见,临出门她还带了一顶宫中女子用来遮阳的轻纱帽儿。
忙碌完毕这一切已经是一刻钟后,她跟在姜梵身后出紫阙宫,在宫门口停下脚步回眸扫过禁卫们的脸。
禁卫们惊愕地相互看了看,忽的尽数跪在了地上齐声道:“皇后安康——”
碧城在轻纱帽儿下微微勾起了嘴角,道:“平身。”
从紫阙宫到议事殿又要一刻钟。
一刻钟可以改变许多事情,江山,国土,甚至是只有一次的生命。
姜梵并不适宜出现在眼下的场合,所以他在半道就停下了脚步,碧城一人去了议事殿。临到议事殿门口,她见着森严的把守忽的改了主意,从侧殿绕了距离到了之前前朝的太后垂帘听政的地方。
这的确是一个观望的好地方,隔着一个屏风,碧城可以清楚地看到谢则容孑然一身站在殿上,在他身旁跪了一地的文武臣子,与他对立站着的是已经见过好几次的三国使臣,这显然是三股不同的势力,在这三股势力周围是手执刀刃的禁卫。
殿上是一片寂静。
没有一个人发出声响,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彰显着场面之僵硬。
许久,跪在地上的一个年迈大臣终于出了声。他重重地在地上磕了头,沉声道:“陛下,听闻皇后重伤,老臣自是相信陛下与皇后伉俪情深,只是这数年来朝中已有诸多猜忌,前一次苏贼谋逆之时又诬赖陛下数项罪名尚未解释清楚,幸得老天眷佑,皇后病情好转……只是近日宫中有不少传言,说见到有人挟持皇后离去,还有传闻说皇后已经……为我燕晗长治久安,还请陛下请皇后出来,以稳超纲啊!”
谢则容冷笑:“诸位这是要步苏相后尘?”
殿上臣子纷纷变了脸色,跪在地上发抖道:“陛下!臣等也不过是为了江山社稷……”
“谢将军这话似乎不对呀。”一片嗡嗡声中,一个嘲讽的声音响起来,他道,“我等并非恣意闹事,不过听说六天之前陛下在审问苏相的时候错杀皇后,为掩人耳目还屠杀了一同听审的大臣。陛下这是做贼心虚么?”
谢则容冷睨一眼说话的人,淡道:“孤倒不知,我燕晗内务要有劳东齐来插手。”
东齐使臣讪笑:“不敢!不过东齐前身朱墨便与燕晗素来交好,燕晗有难,唇亡齿寒,不让乱臣贼子为祸苍生本就不分你我,不是么,谢将军?”
殿上臣子又磕头:“陛下,请将皇后请出来吧!也堵了这些人的口!”
场面似乎又陷入了焦灼。
碧城躲在屏风后面看着谢则容一个人桀骜的背影,忽然有些好奇,假如她真正地死在了六天之前,那他应该如何收场呢?狡兔三窟,谢则容向来喜欢做在后的黄雀,这一次会不会还有后招?
她本来已经踏出一步,又缩了回去。
“陛下——”
“求陛下以江山为重——”
“陛下,皇后她究竟如何?”
“陛下,事已至此,陛下……”
“你们不用求了!”东齐国使臣冷笑,“六日之前,我可是与其余几位大臣亲眼所见,你们的皇后被那个姓尹的乐官抱走了!我倒有心想拦,守卫与他苦战许久终于捡了一丝缝隙,已经验明你们的皇后已经气绝!你们别傻跪着杀人凶手,就不怕楚家冤鬼来哭命么?”
“来人!”谢则容阴沉下脸色,“辱及先帝,恶语咒及皇后,杀。”
殿上禁卫的刀剑齐齐出鞘,一片银光。
可东齐来使却不急不躁。他冷笑道:“谢将军切勿慌张,请容我再说一句。”
“动手。”谢则容道。
“我东齐十万大军已在边疆!”东齐使臣忽的扬声冷喝,“谢将军可考虑清楚了?!我若死,黄昏时分东齐大军即可入燕晗国界!为楚氏皇族肃清逆党!”
“然后呢?”
“楚氏一族皇嗣已绝,自然是我东齐皇族取而代之,帮助燕晗度过难关。”
“住手。”谢则容咬牙。
禁卫相互看了看,收刀。
东齐使臣的很轻放松下来,他笑道:“谢将军倒是识时务。”
“你……无耻!!”殿上老臣气得胡子发抖,“我燕晗国事何事容你外人插手?!”
谁知东齐使臣不以为然:“谁让你们的皇帝杀了皇裔?我东齐也不过是能者多劳。”
“你……”老臣忽的朝谢则容重重磕头,“陛下,若是皇后真的还在,求陛下……”
谢则容的鬓边发丝已经尽数被汗水濡湿,脸色已然惨白如纸。他靠在殿内的柱上,握紧成拳的手似乎是想去摸伤口,临抬手却又被他强行压下。
久久的沉默。
他道:“碧城她……”
“本宫如何,就不劳三位远客惦念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碧1.0已损毁,碧城2.0已格盘,碧城3.0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