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这家里很是热闹啊!”
向暖捂住嘴巴掩饰自己的心慌,却陡然听到背后浑厚熟悉的男声,顿时只觉得脊椎僵直,背后一阵阵发凉,怎么办,傻爹回来了!
她努力定了定情绪,这才转过身,一脸无辜的望着发号施令的男人。
“爸爸,你回来了啊,嘿…嗨!”向暖胡乱扒弄了一下散乱的头发,伸起右爪就摇了摇,天知道这酒的后劲大到惊人,她能有这一番思想抗争和一番举动已经很不容易。
嗨?
向寒摇了摇自己手中的只剩下小半的老酒,又似笑非笑的一直望着自家一直耍宝的闺女,心里更疼了,也不知道是心疼这大半瓶有市无价的宝贝陈酿,还是心疼小脸酡红,有些神志不清的向暖。
“你还知道我是你爸爸?嗨什么嗨,我看你是去了学校,什么没学到,尽学了些坏习惯,你是嗨,晚上玩的嗨吧!”
许是醉酒容易把情绪放大,如汉子一般的向小贱竟然第一次觉得委屈了,鼻子有点发酸,拖着鼻音就顶了一句:“没有眼光的男人,我可是用生命在跟你说嗨!”
噗——
季北宸扶起容谨动作一僵,唇角的笑意已经遮掩不住,小安洋已经笑了起来,又害怕留下不好的印象,连忙转过身,装着去帮忙。
只有白飒,作为表面上的最男人,内心里的最直爽,说难听就是白痴,就直接笑了出来,这一笑就出事了,本来被自家闺女说的无奈的向中将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了。好好的一个一家之主,就这样被一个小辈嘲笑了!?
“向暖,你再说一遍?”他将酒瓶狠狠搁在了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向暖咬唇,这是第一次见傻爹对自己发火,大丈夫能屈能伸,她半眯着眼,搓了搓自己红通通的手,大叫:“我说只有像爸爸这样伟大英俊的男人,才值得我用生命跟你打招呼,爸爸一出,谁与争锋!”
罢了,被她这么一捧,身子骨都轻了几分,别说怒火了,就连渣渣都没剩下一点。
向寒伸出手指无奈地指了指她,也不知道这丫头这种无耻的功力是跟谁学得!
“容谨,没事吧?”季北宸将他扶了起来,刻意忽略掉他唇瓣上正在流血的伤口,看着他整理着自己的衣领。
容谨摇了摇头,冰雪一般的脸上带着难掩的青色,原本微粉的唇瓣因为失血变得惨白,他太抬起脸,对着向寒点了点头,语气依然不咸不淡:“向叔,你回来了。”
向寒对于容谨的喜爱从不遮遮掩掩,拿起搁置在沙发上毛毯,就盖在了他的腿上,似乎很是安慰。
“你身体不好,在家里也要注意,这次出血的地方还好,下次注意保护自己。”
向暖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出血的地方还好?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容谨的身上还有什么秘密?
“我会注意的,谢谢向叔的。”
他的语气很冷淡,可是不难听出他对向寒的敬爱,这是对季北宸和白飒的平等语气不同的,但同样也足够她去羡慕了。
容谨动了,轮椅慢慢的移动了起来,对于向家的布置和东西的摆放位置他似乎轻车熟路,不一会儿就停在了靠近厨房的柜子旁边,打开了第三格抽屉,拿出来摆放在里面的急救箱。
以为是军院,对于受过专业训练的军人来说,急救箱内的东西几乎都是一应俱全,却也从不摆多余不需要的东西,简单精炼就是军人的行事风格。
他要干什么?
向暖的有些迷糊,难道是她压倒他的时候还让他别的地方受伤了?
“容谨,停下,别这么做!”季北宸越过她,几乎失声的低声叫到。
这是季北宸第一次这么失态,所以让她更加仔细的看着容谨的动作…
他利落的打开铁质的急救箱,拿出了纱布,绕过那只近乎完美的左手,缠绕了两三圈,再拿下成为厚厚的一叠,放在双腿之上,又从急救箱里面拿出了一瓶正蓝色包装的东西。普通的人或许不知道,因为那是军用消毒的酒精,度数比医用的酒精高上很多,也纯粹干净很多,不至于误服后出现生命危险。
因为如今军人受伤大多是子弹和火药的溅伤和擦伤,一般的医用酒精已经对情况严重一点的,起到的消毒抑制感染作用不够,所以才会在部队里面流行起这种军用酒精。
他拧开瓶盖,这是季北宸才出声阻止,可他没有停顿,如玉的脸上甚至没有半分犹豫。
足足半瓶的酒精在众人的注目下倒在了纱布之上,她的心口有些发疼,不祥的感觉让她的右眼皮狂跳了起来。
纱布被泼满了酒精,原本柔韧平坦的模样因为遇水糅杂成了一团,就如同她此刻被越揪越紧的心!
白飒脸色不太好看,觉得那殷红的伤口有些刺眼,可他更怕她会承受不起,上前两步,抬手想扯住她的眼,向暖却如同提前预料到一般,往旁边挪了一步,朝着白飒摇了摇头,无措的表情让他生生停止了动作。
沾满酒精的纱布在容谨的掌心摊平,他平静没有意思波澜的眼神落在了她的身上,一如上次初见时的无视,她仍能够感觉到内力深藏的厌恶。
他没有犹豫,就纱布就按上了唇上正流着血的小伤口,按上了她不小心在他唇上留下的印记,高浓度的酒精碰上极为柔软的唇瓣,发出一声声细小却绵长的滋滋声,一点一点腐蚀再冲刷,最终达到他想要清洗干净的目的。
该多疼啊…
向暖动了动唇,但做出的也只是嘴型,竟然发不出声音。
是啊,该多疼,以往她也就受过那么一次重伤,两处火药严重擦伤,拿出她也自认为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女汉子,可那军用酒精一上来,她也疼的双眼充血,哪怕没有叫出来,她也是忍得直接晕了过去。
可他呢,可容谨呢?
是该有多恨,才会将一个人彻底淡出了世界,哪怕站在了他的眼前,他的眼底也映不出她真心实意的笑容;是该有多恨,才会让一个人没有翻身的机会,哪怕是无意的碰触,他宁可毁掉他的身体,也要洗干净那人留下的痕迹。
很疼吧,可他的眼神竟然还是没有一丝波澜,如同一滩幽深的寒潭,哪怕你掷进去的是千吨重的巨石,也翻不起一点浪花;很疼吧,否则为什么她的眼前的时间会越来越模糊,喉咙会越来越干涩,心跳会越来越缓慢。
该多疼,向暖却分不清到底是他更疼,还是她更疼了!
容谨放下纱布,几秒前还在流血的伤口早已经凝固,娇嫩处被酒精的腐蚀起了一层白色的皮脂,打住了季北宸想要制止的手,他的手再次附上自己的嘴唇,将那白色的皮狠狠撕下,一道更长更大的伤口几乎覆盖了他的整个下唇。
可他不在乎,撕了些纱布捂住出血的地方,右手推动轮椅朝着大门的方向移动。
他停在了她的身侧,目光悠远,凉薄的嗓音直击她的脑海。
“向暖,别再耍花样了,我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供你取乐了。”
容谨走了,似乎昨夜的宁静是一场梦,干净利落的出了向家…
向暖虚晃了两下,依然挺直了后背,这次,她的笑容再不要因为他的话就随便消失,她如今是向暖,既是以前在军中独领风骚的向暖,也是需要为获得重生机会而为这具身体赎罪,化解误会的向暖,更是要为保护这个家而坚强的向暖。
她一点不恨他的残忍,因为她深深懂得,一个完美的人在失去双腿,失去亲情,失去一切之后,还能成为如今的容谨,他不容易,他付出的远比他失去的还要多得多,能够让她遇见几年之后最为传奇的人之一,她该是开心的!
容谨,他是一个太容易让人心疼的男人了。
向寒没有说话,如果可以,他宁可选择断腿的是他,也不希望是容谨,他再疼女儿,却也无法责怪容谨。
“昨天是谁提议的喝酒?”向寒心情低落了很多,小辈之间最终是这种气氛,他也是难受的。
白飒深深看了一眼不知什么而出神的向暖,站了出来,“向叔,是我提议的。”
“还算你小子老实,出去跑五十圈吧,什么时候跑完什么时候回家。”
五十圈?
院子里面的一圈是八百米,五十圈是就是足足四万米,如今天气冷,白飒又是宿醉的状态,还没有吃东西,四万米跑下来还能有命!?
“向叔,昨天我也没有阻拦,你看…”
向寒冷哼了一声,火气有些上来,今天怎么一个个都跟他顶嘴了?还显如今的场面不够乱吗!
“北宸,平时你在你们三个里面最成熟最懂事,不会不知道向叔是言出必行的,你现在插话,是也想跟着他一起受罚吗!?”
白小三愣了一下,连忙将他推远了一些,“向叔,别听这只狐狸的,他就想我欠他个人情,你可别成全他,我一个人跑就好!”
季北宸与向寒的眼神交汇,竟然一时间谁都不让谁,一个是绵延不绝的水流,却暗藏针芒,一个不小心就会让人千疮百孔,一个则是如烈阳包裹的利剑,势如破竹,势必你死我活。
“我愿意受罚。”
“季北宸,你别以为小爷会感谢你,你脑子今天是不转了是吧,竟然抢着受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