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莲滞了一下。
很小声地嘟囔:“七婶婶要是知道你交女朋友……一定会很高兴的。”
他突然不说话了。
只是呼吸渐沉。褚莲抬头看他,忽然觉得今天的穆枫有点不对劲,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她想说话,却感觉到耳边有风擦过,一回神,才发现穆枫的手抻了过来,一拳重重砸在她身后的墙上!
他眼中怒意微沉,但却拼命克制着。他说话的声音仍然算温柔:“阿季,你……不懂么?一点,都不懂?”
褚莲愣了一下,继而摇摇头。
他眼中渗着血丝,动了动嘴,终于还是将满腔的怒气都吞咽。穆枫叹了一口气:“你今晚好好休息,我保证,明天一早醒来,什么事都不会有……”他的眼睛深沉如湖,看着她,再深再浓的热烈也终于偃息下去,穆枫漂亮的眼眸中,只剩下点点攒聚的星光。
“小枫哥,不会什么事都没有……他已经死了,”褚莲声音微微哽咽,肩膀在断断续续地抽动,“不管是不是自杀……我的心情,我们所有人的心情,都不会再好了。”
“你冷?”穆枫很关切:“先进去好吗?”
她点点头。脑袋疼的要命。
这一夜,她睡的特别沉,大概是因为穆枫在的缘故。她的小枫哥,沉稳内敛,只要他在,她总是很安心。但到了后半夜,褚莲却频频被噩梦惊醒,那个熟悉的身影,在黑夜里从高台上坠落,四周死一样的寂静,重物坠地的闷响把她惊的浑身冒冷汗。她看见眼前有摇曳的树影,月光惨白如纱,黑黢黢的不明剪影像幽浮一样飘荡……
然后,是麻省理工学生的脸,是张风载的脸,是张家382口每一张熟悉的脸……他们都在一起,有她的父亲、她的兄长。但她却是孤身一人。
她忽地从床上坐起来,四周是死一样的寂静,她愣了好久,才突然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
但终归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穆枫破门而入,身后跟着他的麻省小女友……褚莲怔了好一会儿,脑子飞快地转,拼命地想,他是谁,她是谁?
那个小女朋友……好像是叫阮素泠?
她抬起头,突兀觑见穆枫担忧的神情:“阿季,你怎样?”
他张开双臂,很温暖的气息扑入她鼻翼,就像很小很小的时候,她长住三藩,和穆枫的卧室只隔着一堵墙,晚上她受了凉,爬起来大声咳嗽,小小的被窝捂不暖,她的手脚都是冰凉的。保乳的阿姨都睡了,她虽然小,却很懂事,不愿麻烦人。墙上挂钟走针的声音清晰窜入耳中,滴滴,答答,不知过了多久,门外隐约有了动静,穆枫蹑手蹑脚地推开门——
“阿季……”
“小枫哥!”她高兴地差点要拍手:“有糖吗?嘴巴里好苦哦——”
穆枫又退了回去:“你等着——小爷去厨房偷点冰糖过来……”
她叫住他:“嘘!会被发现的!我知道玥阿姨的案几下面有,——她怕我们换牙被虫吃了牙牙,就藏起来了!”
“你等着阿季,我很快就回来。”
木门“吱呀”一声又被搭上。
童年的穆枫赤着脚,点地的声音几乎听不见,像一只狡猾的猫,滑溜地窜到外面——她听见走廊里巡夜的人惊讶地叫起来:“呀,小少爷,你怎么在这儿?!”
穆枫没有回答。小小的褚莲屏息,——但很快又乐开了怀,那是穆枫惯用的伎俩——她已经听到了“咚咚咚”的声音。
他学僵尸跳!嘴里还喃喃有声:“糖——糖——”
然后一路跳到了厨房,或者是玥阿姨藏着糖的那间小屋子。巡夜的家人没谁会有这个胆子去叫他——嘘!小少爷在梦游!叫醒了要是出什么岔子可怎么得了!
此时此刻,穆枫像很多年前那个孩子一样,仍然守在她身边。她惊出一身汗,抱着被角缩在角落,她听见穆枫轻声在和她说话:“阿季,还在想那件事?你不要怕,他——他是个脑袋不大清楚的人,麻省校方已经证实了,他们——这根本就是在胡闹!那个人,根本就没死!”
褚莲惊讶极了:“小枫哥,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也不信,”穆枫轻松地笑了笑,“让麻省校友跟你说好不好?你们都是女人,”他向身后阮素泠看了一眼,“是不是比较好说话?”他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在你心里,小枫哥总是满嘴跑火车……”
阮素泠眼色极淡薄:“没什么,那个人脑子坏掉了,疯疯癫癫的,居然伙同他的同学,来这么一出恶作剧……我们半夜就被麻省团队的同学叫醒了,说是死尸诈起了!那个白天摔下山的家伙,好端端地站在那儿!现在已经被公国警察带走讯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