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书房内没有开灯,只有电脑显示器透着微弱的亮光。江东夏懒懒的倚在真皮座椅里,他的右手搭在扶手上,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他眼神空茫的盯着明明灭灭的烟头。显示器的亮光照在他的脸上,可以看出那是一张清俊的面容,只是此时布满疲惫,说不出的憔悴。
啪——一声,室内的灯光突然亮起,江东夏抬起右手挡住刺眼的灯光向门口看去。门口走进来之人60岁左右,一头微卷花白的短发,有些发黄的脸上隐隐可以看到老年斑,她的背有些微驼,走路也不是很利索。
“妈,你怎么还没睡?”江东夏见此心里一酸。
“东夏,妈有事和你说。”沐秀珍在他面前坐下,把手里的文件夹放到江东夏面前,示意他看。
他疑惑的看了一眼沐秀珍,打开文件夹。只见里面都是一些法律文书和协议等文件。大致看完之后,他诧异的抬头看着他母亲:“妈,这是?”
“你把这些签了吧,你还年轻有着大好的未来。妈老了,也没几年好活。”沐秀珍顿了顿,眼里泛起泪花,慈爱的看着江东夏。继续说道:“我问过律师了,只要你不继承家中的财产,你父亲留下的债务与你无关。”
“那你呢?”江东夏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急忙抓住沐秀珍的手。
“我和你爸是夫妻,那些属于夫妻共同债务,我是怎么也躲不过去的。”沐秀珍说着,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他。“这是我用你小姨身份证开的卡,里面有一百万。你拿着这些钱走吧,远远离开这里不要回来了。”
“妈,有什么我们一起面对,你别多想。”
“你别瞒我了,公司的情况我都已经知道。即使把公司和现在的工程整体出售,也还有近一亿的债务,更别说那些你爸留下来的麻烦事。公司现在也已经散了,我们根本就无力偿还。”沐秀珍近十几年来都是在家中做家庭主妇,而且之前她也没面对过这样的事。最近债主频频上门逼债,家里乱成一团,让她觉得心力憔悴,整天提心吊胆。
江东夏无言,公司的情况现在糟糕透了,这都是因为他无能一手造成的。原本还有一丝希望,可是被他全部搞砸了,此时悔恨也无济于事。最终他含着泪在那些文件上签上自己的大名。
“东夏,你今晚就离开吧,东西我已经给你收拾好了。要是那些人知道公司撑不下去,上门之时就不会那样客气了。”沐秀珍收起文件夹,不舍的看着江东夏。
当夜,江东夏提着简单的行礼离开家。在他踏出家门那一霎,他听到了身后母亲再也克制不住的嚎啕大哭。他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消失在浓厚的夜色里。
他闭了闭眼,狠心离去。其实他是自私的,不然也不会把这么一个烂摊子扔给他妈。他也是胆怯的,他怕去面对他们家所欠下的那些债务,那会让他喘不过气来。于是他扔下年迈的母亲逃走了。
他担心被人发现连夜打车到了邻市,找了一家以前自己从来不会光顾的小旅店住了下来,准备天一亮就逃到省外去,找个小县城安顿下来。
第二天一早,他提着行李往长途汽车站走去。这时他的手机铃声响起,他紧张的掏出手机。见到来电显示是表弟沐瑞,他松了一口气,果断的挂断电话。但是对方不死心,一直打,他也不理会。
直到他踏上开往省外的长途客车,电话还在响,他被烦得不行,接起电话没好气的问:“什么事?”
“你在哪?姑妈跳楼了,现在遗体已经被殡仪馆拉走。”沐瑞的声音有些嘶哑,语气中满是伤感。
江东夏瞬间傻了,这不是真的,不可能,沐瑞一定是在骗他。他挂断沐瑞的电话,拨打他母亲的手机。他希望自己听到的是母亲那熟悉温柔的声音,但听筒里传来的却是冰冷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不死心的挂断再拨:“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如此重复了十几次,终于死心的看着手机屏幕发呆。车子缓缓发动,他这才清醒,猛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结果没站稳差点摔倒,他急忙伸手扶住前排座椅的靠背。
边上的人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不自觉的离这个看起来神经兮兮的小伙子远一些。看着挺帅气一小伙,穿得也人模人样的,不过似乎脑子有些不清楚。
“停车,马上给我停车,我要下车。”他急切的向司机大吼。
司机有些愤怒、不耐的看了他一眼,把车停下。江东夏还未等车门完全打开就迫不及待的冲了下去,出了车站拦了一辆的士就往回赶。等他回到家中,客厅正中央已经设了灵堂。他妈娘家的亲戚全在,而江家人却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