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回府邸已经是玄月高挂的时候儿了,瓜尔佳氏虽然身子不便,但每回也都是守在当院儿的厅里等着胤礽回来,眼瞅着过了用膳的时候儿也没见人回来,刚想再叫个人去瞧瞧,一抬眼儿就看见自家爷的身影打影壁处转出来,正欲开口招呼,却发现胤礽神色不对,紧了两步走上前,更是吃了一惊,真是不知这七尺的男儿汉子,竟也会有如此愁肠百转的哀戚之色。
胤礽一路上觉得心口像是堵了块石头,要说是为了即将双手沾上血腥而忧思郁结也不尽然,直到快到了府门口儿胤礽抬首看见近在咫尺的紫禁城这也才明了原是康熙由衷的不信任让自己堵心,这就好比自己的一腔热情都献了出去,迎面却贴在了人家的冷屁|股上是一个道理,他窝心呐~~胤礽浑浑噩噩的进了府门儿,见了瓜尔佳氏担心的小脸儿,却是挤不出个笑容回应过去,自打到了这三百年前的大清朝,地位虽说是扶摇直上,也锦衣玉食了,可这心里却越来越空了,以前自己一夜无梦酣然能睡到九十点钟,可现在心里的事儿越来越多,每天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扮演什么角色,眼瞅着连立于朝上都做得举步维艰,那又何谈有朝一日可以振兴中华呢!渐渐的便有了些颓然的感觉,如今康熙的态度介于信却不能尽信的地步,虽然这种态度看起来让胤礽在朝上的地位无人能及也不可撼动,可是胤礽更知道,正因为自己现在慢慢被迫也好自己选择的也罢,站在这么个风口浪尖儿上,如果有朝一日康熙对自己不再信任了,那自己为他所做的一切看似尽忠之事都将会变成一把双刃剑,而到了那时锋利的剑刃指的一定会是自己。
瓜尔佳氏的手温热柔软,抚在胤礽的额上,一下子让胤礽醒了几分,反手把她的小手儿攥在掌中,牵到了屋子里“爷~可是这几日操劳着,累了?昨儿听清音说,您醉了,今儿可是头疼了?”胤礽一叹,以前看小说里面说康熙的几个儿子都得是背着几张面具在过活着,当时还有些不甚理解,这会儿也算是有了些感悟,甭管康熙对你怎么样,你都得必须就有一个样儿,忠诚!忠诚!还是忠诚!只要出了这个府门儿,即便是再有天大的委屈那也得忍下来,装着拾着银子似地看见谁都得挂上笑。所幸是在自己府里,若是再挺着保不齐真得得了心理疾病,想到此,胤礽缓缓坐了下来却并未放开瓜尔佳氏,而是抱着她站在自己跟前儿,将头贴在她隆起的肚皮上,重重的叹了口气。“爷……受了委屈甭藏在心里,臣妾即使没法儿膀爷解决,也总能给爷宽宽心……”瓜尔佳氏轻叹口气,飘飘渺渺的声音飘下来,似是在头上又似是在腹腔之内发出。胤礽本打算靠一会儿缓缓心神,可一听瓜尔佳这话,也不知怎么的,就觉得这么委屈这么憋屈,当下挤出了两滴答清泪,紧跟着一声低嚎起来,这一开始就没个停下,竟是越哭声响儿越大,瓜尔佳氏原也只以为自己这位爷只是求个心静,压根儿没想到他会忽然哭起来,这一下子可就着了慌了,心里一乱也觉得肚子里开始不对劲儿,似是有什么东西一坠一坠的,生过一个女儿的瓜尔佳氏很快明白了自己这怕是要生了,可胤礽这会儿正搂着自己的腰腹哭得投入,压根儿没察觉瓜尔佳氏的不对劲儿,但生孩子这事儿可忍一而不可忍二,随着又一次阵痛的传来,瓜尔佳氏却是再也忍不住疼,哎呦了一声脚底下就软了下去。也得亏的是胤礽抱的也是不松,所以瓜尔佳氏这一倒,自然也就牵动了胤礽,正哭得稀里哗啦的胤礽这也才看见瓜尔佳氏痛苦的表情,见她捂着肚子软下去,赶忙伸手搂住,“老婆~是要生了吗?啊?”瓜尔佳氏痛苦的点点头,接着身子一轻,已经被胤礽打横抱了起来,脚下生风儿似地就朝着后院儿跑去,一路上眼泪加鼻涕的唬的半途上做事儿的仆婢们一愣一愣的“快去叫接生嬷嬷来!快去!!”
胤礽已经在内园的小东园儿里边儿早就备好了一切,便是连带着康熙赐赏过来的接生嬷嬷还有几个手脚麻利的老宫女儿都放在了这处,天天拿黄酒熏一回屋子,当做无菌室这么备着,这会儿一路赶到了这处刚把瓜尔佳氏放在了床上,随侍的小六子就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说是侧福晋唐氏也要生了,这会儿正喊着疼,问胤礽过去呢!胤礽当即头疼,连忙吩咐这小六子赶紧去喊上几个哈哈珠子拿软榻子把唐氏抬过来,对于现在的生产条件胤礽实在是不敢恭维,所以提前的备下了这间屋子,索性一个羊也是赶俩羊也是放,要生就一起吧,也省的让几个接生嬷嬷来回的跑,平白的耽误了时辰。
胤礽已经在院儿前的空地上来回秃噜了好几趟了,而且大有越转越快的趋势,严格说来,这算是胤礽初为人父了,这仍胤礽既高兴又紧张,心里竟然不自觉的想了许多不吉利的事儿,又赶忙的抽抽自己的嘴巴吐两口唾沫,看的一旁的小六子一个劲儿的咂舌。“爷~您歇歇~这也不是头回了,奴才记得上回福晋生格格的时候儿,那叫的比这回声儿还高呢,福晋是个好人,菩萨奶奶会保佑的!”胤礽胡乱点点头,心里的紧张一点儿也没减少,反倒是屋里忽然的一声女人尖叫让胤礽一下子没了底,也顾不得什么忌讳不忌讳的,要不是这帮子人拦着自己这后世的人还会在乎那个!这会儿那些嬷嬷们都忙乎着两个产妇,对外边儿自然是没有防备,胤礽一脚踏进来的时候儿,也只是惊呼了几声儿,想赶又不敢出声儿,只得由着胤礽几步走到床边儿一手握一个拉着两个产妇的手,“都乖啊~吸气~呼气~再吸~再呼~慢慢来”胤礽一眼瞥见放在一边儿的一个盛满血水的铜盆儿,嘴里胡乱的说着后世看电视学来的生产名句,虽然完全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意思。四个稳婆反倒显得碍了事儿,站在一边儿上手也不是,不上手儿更不行,恰是唐氏又是一声惨呼,可是叫掉了胤礽的半拉魂儿,脸色瞧着比那俩产妇好不了多少。
“见着头了,福晋!再用力!用力啊!”负责伺候瓜尔佳氏的是经验资格相对好些的裴嬷嬷,一低头儿瞅见了小娃的脑袋漏了出来,一高兴也叫叉了音,胤礽听得却大为一震,心里的好奇跟初为父的喜悦一时占了上风,抬身绕了过去,本来以为能瞧见露出脑袋的小家伙儿,谁知道入眼的就是浸了半拉红色的褥子跟大腿根上尚未擦去的血渍,再就是一个满是血色的肉疙瘩在眼巴前儿一动一动……
“哎呀~王爷!王爷晕倒了!来人呐~~小六子~快来呀!王爷晕倒了……”“哇~哇~~嗷~~唔嗷~唔嗷~~”裴嬷嬷的大嗓门儿传出屋外的同时,瓜尔佳氏跟唐氏两个眼见自己的爷从眼前软绵绵的倒了下去心里一急,随着丫鬟仆婢的脚步声惊呼声中先后诞出了两个小家伙儿,一阵阵啼哭响在屋内。
同时得了两个儿子,这让胤礽在其后的几天内笑的拢不上嘴,不管是在何时何地都不忘捡了这事儿说上一说,就是连康熙也是表示出了关爱之情,在小东西满月打那天赐了勋和珏两个字给这小哥俩儿,并且载入玉牒入了册。这也让某些人忍不住小小的嫉恨了一下,在背后发了几句牢骚。譬如老四跟老八两个,这两个平日里并不是很亲近的兄弟这几日却是在早朝时同来同去,且在议事上也是难得的能互相帮衬着,竟还破天荒的在早春的御花园儿里一起登上了堆秀山坐在御景亭里备了一桌儿的果酒瞧着护城河那边儿的某个府门儿双眼泛出些绿光来。
老四最可心的一个儿子最近刚刚殁了,吝是还有两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其中一个也不免弱的拿药当饭吃,不是胤禛自己咒自己,只怕是这个儿子也是到不了*之年,看着那府门口儿刚放了一串鞭炮这又忙不迭的点了一串儿,嘴角一撇,轻哼了声“青天白日的放的哪门子的炮仗,当谁没儿子吗!”这话一出也觉得有些不妥,很明显这某些人此刻就站在自己身边儿,但话一出口,想收也收不回来,只好咳了咳掩饰了一下。那厢的老八倒也没把这老四一腔捻酸夹醋的说话听在耳内,执了一小杯玉壶春晃了半天,眼神儿没有焦距,心里暗自琢磨着自己的风水问题。否则怎么这些个年里,自己的那个福晋竟是连个蛋液没给生出个一个半个来!要说我老八专情独宠,那也是只做给外人看的,什么惧内什么怕老婆!哼!我老八怕过谁!这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假象罢了!难道府里的女人还少吗?只不过爷不给名分就算不得是我的人了!可是为什么连她们也是这些年来一无所出》难道真的是自己的毛病不成?
“四哥!你跟二哥之间走动的多些,是否知道这华夏是个什么?”胤禩猛然想起那日万寿节胤礽酒后劝说自己的那句‘不孕不育找华夏!’鼓了半天勇气才佯作无事的问了出来。
胤禛一听也是想起了那日胤礽的话,心里憋着乐,表面上却是装作一脸的沉思,举着杯子琢磨了半晌“此语系出《左传》,其间有一句,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一说!”老八听得憋气,知道这胤祯是在卖关子尽说些屁话,难道那左传自己没读过吗!可也不能明着说出来,只端了酒盅一口饮下,MD,管他这华夏是物是人,他老二这辈子才出过几回京,他能见的,我胤禩焉能不知,我还就不信了,穷极爷跟九弟的势力,岂会寻不出一个华夏来!